花茶
原创 2016 作者：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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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喝花茶，因最近内分泌紊乱，脸上色斑红痘横生，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去超市买了一些玫瑰花茶，准备饮食药物两手抓。
高三以前，我不喜欢喝茶，因味苦干涩，来来去去地涮洗顽固的茶渍，这份苦差让我对茶叶不大看得起。每次老爹泡一杯茶砸吧嘴，我就端一杯咖啡吧唧嘴。在老人哭笑不得的表情中，我趾高气昂地端着速溶方便提神醒脑的外来品钻进卧室。浓郁的磨烤香，不知胜过那股若有若无的茶香多少倍。
咖啡喝多了，身体健康自然受了影响。东方人的体质始终不似西方人。咖啡因的大量摄入严重扰乱了我的神经系统，夜夜失眠多梦，经常辗转反侧。在难以入眠备战高考时，父亲建议我更换饮品。龙井，普洱，毛尖，竹叶青，大红袍……一种种的茶泡开来，一杯杯的水喝进去，初始入喉的苦涩茶水停留在唇齿间，淡淡的甘甜回味在津液中。我喝上了茶。茶温和，如同中药，重补之外逐渐治疗。效果虽未立竿见影，但日久天长，我的焦躁症逐渐减轻。这种外国人眼中神奇的东方树叶，千百年来无物可以撼动它的霸主地位，自身的实力果然不能小觑。
读书到工作，生活中咖啡还喝，只是更多时候喝得是白开水。泡茶程序繁琐，时间拖沓，心绪不宁，往往一个人想静下来喝杯好茶很难。每次回家，抱着父亲的茶壶仰头灌下去，被夺了宝贝的老爹经常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想喝茶不能自己泡吗？总是抢我的，你呀你，看看你整个人，越来越心浮气躁了。”我嚼着几片泡软的茶叶，绿色的汁水流淌在口腔。方才充斥各种葱姜蒜椒味道的口气一扫而空，只剩呼吸之间淡淡的清冽气。
有一天上课，我跟学生谈到《定风波》中以小见大的写法，让他们列举生活中的常见小事来引申一些重大的道理。一番七嘴八舌后，我向他们推荐了喝茶。看似普通简单的喝茶，从茶具茶炊的选择，到茶品茶根的区分，到泡茶喝茶的讲究，一个人出生的环境，天资的优劣，人生旅途的平坦坎坷，人该持有的价值观世界观，我又不着痕迹地洗了一次孩子们的脑。抛去人为赋予茶的三六九等，光是排毒养颜生津止渴一系列的功效，茶都该是一种亲民平价的藏品。但花茶除外。
一，因为它贵。不同于一般的茶叶，花茶因原料产地，制作成本，保存运输，品相味道，在超市的茶叶柜台上营业员都会专门地罗列一栏。每一方透明的玻璃箱上贴一张该茶的功效名片，和小如雀舌大小均匀的各色茶叶比较起来，一朵朵含苞待放或恣肆怒放的花茶比起那些平淡无奇的树叶，它贵的有资本，有色相。
二，因为它美。品茶的一环是看茶，一片片叶子舒展双臂，在热水中旋转伸展，衬着质地匀称的器皿显出琥珀色的清透。花茶不然，它不是揭开美人的面纱，而是明眸皓齿地进来，还风情万种地献舞。一朵几乎就可占据一汪水面的花，吸了水，撑开皱纹，沉在水底或浮在杯壁，花茶的美破坏了茶该有的含蓄。
所以在我心目中，花茶不是茶。它只是用泡茶的方式，让留不住美丽的人能在舌尖品一品易逝的美好。过不了三遍水，花瓣已经开始撕裂破碎。发白浮肿，变味变色的花一朵朵倾倒在垃圾桶。相较而言，越泡越清香，能过七八遍沸水的茶叶，即使寡味，一枚咬下来，脉络分明的绿细胞也能甩你一嘴清爽。
姐姐说我对花茶有偏见，我承认。若不是泛滥成灾的黄褐斑脂肪粒大行其道，舒筋活络活血化瘀的玫瑰花茶也不会走进我的视野。我买花茶，着实老大不情愿。要是身体健康体质过硬，谁会喝这种药食同源的爱情象征？
喝了几次，同速溶咖啡一样，立马散开的花香肆无忌惮地钻进口齿。时效虽不长久，第一道热水流过，即刻绽放的鲜花，也能美腻腻地铺满杯面。一个个红中泛白的花蕾摇荡在水波里，姿容不改，风流天成。得，花茶我不看，品吧。入口一咽，无形的香气塞满每一颗水分子，水吸花汁，饱满的像一团棉花。顺着喉管奔腾而下的暖流，涩中泛甜，裹挟着山间的芬芳，脆生生地涤荡开五脏六腑的尘垢。花茶是茶，只是它是茶中的特例，看着美丽，喝着浓郁。
随后我向亲朋好友推荐花茶，因为种类繁多、色泽艳丽，喝起来香气四溢，女性朋友们很快开始研究哪种花茶治疗哪种疾病。老爹不屑，虽然中肯评价花茶天赋异禀，但是普通茶叶天然去雕饰的作派，是这些花花绿绿的异类远远不能相比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虽被我老爸鄙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花茶，居然也能稳稳当当地盘踞在我家柜台上。
喝茶虽是件小事，但从我对茶态度的几番变化上，我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缺点，或是说人都有的一种劣根性。即“格物致知”“没有调查过，就没有发言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类名言警句一大堆，但实际操作起来，大多数人如我，都喜欢偷工减料，仅凭自己片面的观察，积累偏颇的经验，融入个人的偏见，对人对事对物随意地加以评判。
生活太快，人心太急，连“慢工出细活”“日久见人心”这样的功夫事儿，很多人在寥寥数面相交几次中就可构建自己完整的价值观。
这种无知无能，毫无事实依据，仅靠个人臆测的观点，余毒颇深，害人害己。病情重者，一经他人怀疑或挑衅，在明知自己有问题的情况下，依然死鸭子嘴硬，立志贴错标签上万年，我错我光荣。
对这种人，用我老爹的话来说，就是“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错了还一味坚持。这种不是个性，是狂妄，是愚蠢，是傻逼”。所幸，日渐爱好脚踏实地调查的我，不会再随意评判任何人事。态度中肯，很多以前因不解而生就的偏见，被自己一口一口吞咽下肚，看人看事顺眼太多。
茶如何？花茶如何？别判断，静下心，先喝一杯。一道水，一只杯，唇齿回味，茶中春天正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