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善
身上的伤在好转,溃烂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原野的心还是置身在痛苦中,他的心很不安,他是一个自地狱归来的恶魔,他的心一直遭受着折磨,自从觉得复宁眼熟开始,他的梦里就再也没有安宁,他总是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所在的分队(1)扫荡进了一个村子,一路上烧杀抢掠,无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看着那些被杀害的人,他是麻木的,似乎这些都与他无关一样。嘶喊声,叫杀声被枪声和分队成员的狞笑声淹没,一个本来安宁的村子一瞬间变得乌烟瘴气,那些侵略者的脸上流露的却是骄傲的神情,他看着好几个士兵像恶鬼一样扑向一个女子,撕扯着她的衣物,侵犯着她,而她的丈夫,被剩下的几个人围住,用刺刀疯狂地捅,看着这些,原野退开了,他围着房子转着,没人会怀疑他,长官不会,那些个士兵更不会,他们还在享受他们的“欢愉”并且只会觉得他在搜查,他踏进屋子里,看见里面和其他农户家不一样,这户人家里有很多书,他还看见屋里有个古朴的衣柜,他很是好奇,走上前打开了他,这一打开啊,他看见了一套衣服,很像官服,在望边上一看,他看见了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两人蜷在柜子最里面,看见他就止不住地发抖,原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露出来东华这么久的第一个笑容,他轻轻关上了柜门,继续装模作样地搜查着,把屋里弄得噼里啪啦地做响,翻到了桌椅,书柜,又去灶台将将灶具碗筷全掀翻到了地上,用刺刀挑破了床上的竹席,被褥,制造出一个好像被扫荡过的假象,做完这些,他出去向长官复了命,看着长官一脸赞赏,骄傲的神情,他内心一阵作恶,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这是谦卑地称是,他看了看地上的惨状,女人已经没了气息,身上全是淤青、红痕,胸口还有一片血红,男子还被吊着一口气,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完肤,全是血,全是刺刀留下的伤口,每一刀都到肉,但没有一刀伤及要害,这无疑是一种酷刑,看着这样的惨象,原野几乎崩溃了,却还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将地上的男子绑住,将生不如死的他拖向另一个魔窟,原野走向男子,那个男子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地站起,掏出身上的匕首,想刺他,原野眼睛瞪的老大,本能地掏出刺刀刺了过去,鲜血流到了手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满眼惊恐,眼眶有泪,他不断地小声说着对不起,大骂了一声混蛋,不知道是在骂别人还是在骂自己,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的神情由愤怒变成绝望 又变成惊讶,他看着他似乎好好像听到了他的道歉,眼里满是诧异,看着他在倒下前似乎是笑了,他笑时,原野眼前的面庞突然清晰了,并且不断在与一个脸重叠,原野再次瞪大了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个脸,是,是复宁……
看着复宁的脸,原野被惊醒了,他想起来了,复宁是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他杀了他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为什么救我的是他,他爷爷呢?被杀了吗?为什么他会在这?他还记得我吗?”原野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助地看着四周,看着因为照顾他和桔梗而自己睡炕上的复宁,他内心十分煎熬,在刺刀刺死复宁父亲的时候,他还能在内心安慰自己,那是给他解脱,不是罪恶,但是现在他在想,他凭什么给人解脱,他有什么资格,一个罪恶腐朽的人凭什么,复宁还救了他,善良的复宁救了他,就了他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看着熟睡的姐姐和复宁,他真的好想一刀了结了自己,去赎罪,但是他死了,他姐姐怎么办,他又不敢了,他想他或许可以流下来,用一生去赎罪,对他好,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无论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对,就这样。想着这些,原野的内心似乎平和了些,即便仍被罪恶感裹挟,但至少他要活着,他悄悄地下了床,走到炕边,看了眼熟睡的复宁,他的眉头似乎蹙在一起,原野蹲下身子,亲轻轻地抚平那蹙在一起的眉头,轻声呢喃到
“让我赎罪可好。”看着复宁渐渐舒展开的眉头,他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的书桌那,拿起纸笔,写下了一些话,是他想问复宁的话
“复宁,很感谢你救了我们,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名字,我叫季原野,姐姐叫季桔梗。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是一个人呢?我看你桌上有好多书,村里可有私塾?你可有念过书?啊,抱歉,好像有些冒昧了,我看你身上有着一股书卷气,很文雅,很温和,就忍不住多问了,十分抱歉。嗷,对了,你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可以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我想帮你。啊,抱歉,因为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去田里,你看书的时候似乎更快乐,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田里的活,我帮你,或者还有其他的,我一定尽所能。”原野看着自己写的,越看越觉得越界,他想撕了,却又顿住了,他郁闷地搁下了笔,拖着腮,望着窗外,撑着撑着,居然迷糊迷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原野睁开了眼,复宁已经出去了,姐姐桔梗在灶台忙碌着,似乎在做早餐,原野抬起头,看到桌上的纸似乎被挪动了,上面有了新的字迹,许是刚写上去没多久,还有点湿。
“啊,是复宁的回复。”原野雀跃地在心里欢呼着。上面写到
“私塾吗?没上过,村里没有,我看的书都是爷爷教的,爷爷之前中过举,不愿意看我做个目不识丁的人,从小教我读书写字。我也是从金陵来的,我的父母被可恶的东洋兵杀害了,我和爷爷侥幸逃到这里,长期地奔波和劳累,让爷爷在逃到这的第三年便去世了,我是被村里人照顾长大的,我属虎,二月生的,村里人为了方便记,便叫我二虎。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喜欢种田,我想在村里开办一个免费的私塾,让村里的孩子能识字,能有先进的思想,而不是一辈子被束缚在地主的压迫下,能让所有人都能念上书,这也是爷爷的梦想。很高兴你乐意帮我,但是在村里办私塾,我想乡亲们不会答应,也没地办,谢谢你的好意,我守着那片田地挺好的。”原野急了,他搁下纸,想冲出门去和复宁说,恰巧碰到了外出挑水回来的复宁,看着火急火燎的原野,他放下担子,问到
“怎么了?”原野跑到他身边,不停地比划着,想告诉复宁,他可以帮他的,他想脱口而出,又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他急得一把抓过复宁的手,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到
“我……帮……你”
“田……里……的……活”
“我……干……”
“你……办……学”
“田……间……地……头……”
“放……牛……娃……故……事……吸……引……”复宁似乎看懂了,眼睛一亮。
“谢谢你,原野,你是对的。我想我可以,孩子们喜欢听故事,不需要课堂,在哪都行,谢谢你,先吃饭……”看得出,复宁很高兴,看着高兴的复宁,原野也笑了,他没顾复宁的劝阻,自顾自地挑起那担水,把它倒进了水缸,他在想是赎罪了吧,后面应该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