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西和坡东
微山县两城镇的一溜大山都是南北走向的。顺山而下,是漫长的坡地,一直延伸到微山湖边。微山湖的那边也住着人,习惯上被称作坡西的人。自然而然,这边的就叫作坡东的人。
1958年,微山湖发大水,淹了坡西的土地和房屋。坡西的人们纷纷到坡东逃难,在半山腰搭起了窝棚,暂时安身立命。坡东的山套里种着大片的谷子和红薯,湖边的平地里种着大豆和高粱,可以讨口饭吃。山里人耿直豪爽,同情逃荒落难的人。生产队提前刨了地瓜,捋了高粱,割了谷子,和坡西的人分着吃,着实让坡西的人感动不已。为了活命,也为了减轻一家人吃饭的负担,一些坡西女孩子就嫁给了坡东的小伙子当媳妇。
洪水退后,坡西的人立志改变自己的命运,花了好几年时间修筑了防洪大堤,把涝洼地改造成了一方方良田,种上了水稻和小麦。一年两季,收获着细米白面。大河里还养了鱼,经常熬鱼贴锅饼,日子过得让坡东的人羡慕。坡西人吃的锅饼里,麦面掺了米面,白的能照出人影,筋道的掰都掰不开,让坡东的人看着都流口水。一些女孩子的父母便托亲告友求人说媒,愿意把女儿嫁到坡西去过幸福的生活。坡东的小伙子每当看到吹着唢呐,插着彩旗的大船前来接亲的时候,都十分感慨。常常会说,世上的风水轮流转,十年坡东转坡西了。
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农忙时候,坡东的妇女们就到坡西拾麦子,拾稻子。说是拾,其实就是去地里割。把稻穗或麦穗用镰刀割下来,装到麻袋里背回去。拾庄稼的人都住在亲戚朋友家里,晚上在电灯下把稻穗或麦穗搓成粒,一袋一袋装好,直到觉得够了,再装船运回家。那时,坡西正在创建全国第二个大寨县,每到农忙,满坡都是割倒的庄稼,来不及脱粒和入库。看到坡东的人割稻穗,剪麦穗,没有人去制止。大家心知肚明,亲戚里道的,没个外人。谁家有饭吃,还会这样?再说十几年前,人家不给咱红薯吃,咱还没法活命呢。坡西的人都心地善良,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坡西的人兴修水利工程,需要大量的石头,就派人到坡东来开采。他们不会用石头盖房子,坡东的人就去帮忙。手把手教他们和泥,垒墙,苫屋草,把工人们居住的房子建起来。还教他们如何使用锤、钎和錾子,怎样把大石头破开,怎样装上地排车,怎样使用巧妙的劲儿把排车放下山。每个环节都讲得十分清楚,让坡西的人都很感动。每到年节,都过来演几场慰问的电影,像《智取华山》、《洪湖赤卫队》、《小兵张嘎》,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觉得厌烦。最让人激动的是,
在电影开演之前,荧幕上都会出现几行字:向两城人民学习!向两城人民致敬!让那时的小孩子很惊讶:我们的村庄的名字怎么也能上电影呢?那时候,坡东的人觉得:坡西的人真好,很谦虚,知礼节,干实事,不说大话。
为了帮助坡东的人学会种水稻,坡西的人派来了技术员。从头至尾教他们怎么育秧苗,怎么灌水整地,怎么插秧。如何进行田间管理,如何防治病虫害。还赠送了几台脱粒机,帮着把稻子脱成粒,舂成米。虽然大米的品相不大好,但是,毕竟是自家地里产的,坡东的人吃着很香甜。坡西盛产稻草,平常都当柴火。坡东的人就雇了大船去收购,二分钱一把买回来,编织草包。一家人忙活一冬天,能卖七八十块钱。恰好过年时买些年货,贴补生活,解决了年关的燃眉之急。坡东种了大量的红薯,坡东的人用小溜子装到坡西换大米。三斤红薯一斤米,坡西的人从不讲价。溜子靠了岸,早有老表们通知左邻右舍的人围过来,这家三十斤,那家五十斤,不一会儿,一船红薯换了个光。坡西的人很讲究,称米的时候,秤杆都让抬得高高的,称完还不忘再捧一捧放里边。生意做成了,便邀老表上岸去吃饭。炒两个菜,端上醇香四溢的鱼台米酒,喊了邻居来作陪,直到把老表喝到眼泪稀里哗啦的才罢休。回来的时候,顺风顺水,扯起风兜子,不用再撑船。老表坐在船头把着舵,哼着小曲,满脸满身都洋溢着喜悦和自豪。
几十年来,坡西和坡东的人就这么患难与共,守望相助,过着祥和而宁静的日子。现在,因为姻亲关系,彼此都觉得更加近乎。随着跨湖高速公路的开通,两边的交往会更加密切,友谊和亲情也会世代传续。坡西和坡东的人都坚信:普天之下的人只有团结一致,和睦相处,亲如手足,才会共同拥有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
作者简介:
焦克志,毕业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济宁师范专科学校,所学专业为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微山县两城镇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工作勤恳、任劳任怨,笃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