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via

2021-03-27  本文已影响0人  万里桥边骨

雨下得很大。

撒勒威亚不喜欢雨天,他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抹了把长发上的水。他暗红的头发打卷,因为雨水而纠缠到了一起。他没带雨伞,也无处可去,漫步在街头只会让身上更脏,他便留在了刚才的小巷子里,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开。

地下的温热尸体还在流血,雨水冲刷掉了一些,带着淡红的液体慢慢地流淌出巷口,跌落进下水道里。大雨滂沱的时候没人会经过这种地方,他不会被人发现,但他依旧谨慎地将整个身体藏进暗处,再将尸体踢到另一边。

撒勒威亚不喜欢尸体,他更喜欢活着的人。他热爱的是鲜活的肉体与呼吸、缠绵的快感和归属感,因此他并不喜欢杀人。

但他杀了很多人。他没数过,或许是十个,或许是二十个,他记不清了。每个人都曾与他交缠,无论是男是女。他渴望拥有家,却永远只能做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曾在他怀里的人扑向另一个。于是他只能笑着挖出负心人的心脏,然后将它烧成灰烬。

他收集了一大罐的灰烬。

他讨厌雨天,因为太过潮湿,心脏无法剧烈燃烧,最后总会剩下一小块肌肉组织。撒勒威亚会吃掉那块肉,硬邦邦的烧焦了的肉,味道并不怎么好,但他依然会吃下去,用尖利的犬齿撕扯它,把它嚼碎然后吞咽,感受它在他的胃里翻滚。他有时会觉得反胃,但他不会呕吐。

他的家人还在里面,他绝对不会放开的。那可是他重要的家人。

撒勒威亚又一次来到了酒吧。他是这里的常客,酒保热情地招呼他,在他坐下时便问:“还是老样子?”

他点点头。

酒保推过来一杯广岛冰茶。撒勒威亚酷爱烈酒,却并没有多少酒量——很难说那是不是他装出来的。他总喜欢点这个,在将近喝完的时候醉眼朦胧躺下,随后被不知哪个“好心人”捡走。而第二天早晨,他便会宿醉未醒地腻在人身上,眉眼都是笑。

他喜欢被人捡走,喜欢有人带走他。

他是个专一又滥情的人,认准了一个便不会撒手,被抛弃了也只会换下一个,然后将上一个的心脏装进罐子。

但他的心在燃烧。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凝视那个罐子,上面绘有红色鼠尾草。

家人。他在心里念,近乎偏执地拿手描着鼠尾草的花瓣。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家人。他想。但为什么会觉得孤独?为什么无法止住泪水?

无论是触摸还是吞咽都再也无法感受到那份温度了。

撒勒威亚没有家。

他无比地渴望有一个归处,渴望有一份忠贞不渝的爱,渴望有一个孩子。

他会在早晨哭醒,破旧旅馆的枕巾一片潮湿,梦境里依稀留存的只剩下血。他偶尔会梦见他曾爱过的人,他们笑着拥抱他,然后倒下,心脏处空空如也。

撒勒威亚没有心。他时常用手拿起别人的心脏,感受那死后的心跳;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他捂住心口,侧耳倾听,安静的巷子里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他又抚摸左侧胸口那本该有心脏的位置,但他摸不到它的跳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透明的液体淋下,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想,他要死了。

但他终究没有死。他不会死。

对他而言的死亡就像家那样可遇不可求,他想要蜷缩在死神的怀抱里,就像想要蜷缩在老鼠的洞穴里。但老鼠都有自己的洞,他却什么也没有,除了他的家人。

他的灰烬。

砖墙上贴了通缉令,首当其冲的是撒勒威亚。他近乎惊奇地眨着眼,随后撕下了那一张。既然贴着我,那一定是属于我的吧?他想,将那张通缉令叠好、放进罐子里,然后烧掉。

只要烧成了灰,那便一定是我的了。

他轻轻地晃了晃陶罐,灰烬摩擦罐壁发出轻微的响。

撒勒威亚心满意足。撒勒威亚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见到了又一个愿意带他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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