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苍花

  1.债务 

“哼~哼” ，“哼~~哼”，随着这长短不一，且又起伏不定的鼾声渐渐清晰，眼前如白炽灯灯丝般的光亮逐渐变成了刺眼的光柱。依然是在病房里，躺在折叠陪护椅上的穆典看了看挨着的病床上的患者，七十六岁的阿姨，睡的很安详。而自己疲惫的身体却一点也不想动，眼睛看着斜前方的天花板，她无法去定义那三个嵌入在吊顶中的节能灯的名称。 “吸顶灯”不是，还是“？”不去想了。一个灯的称呼而已，能照亮儿就可以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睡了四十分钟，但是感觉很长时间。支起右腿，屁股向右挪了一下，想翻个身，可身体竟然一动也没动，手指还有些发麻，双腿还有些酸软。见到自己如此的模样，穆典闭上了眼睛。睡吧，也许睡着啦会好一些。

今天是还银行欠款的日子。早上的时候，她将手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居然还差几十块钱。已经再也不想张口借钱的她给女儿发了消息。她知道，女儿已经一个没有向她要生活费了，靠自己做手工赚些零花钱，尽量不朝她这个当妈的要，为她减轻一些负担。毕竟还是个学生，能做到这点她这个妈妈很知足。女儿回了消息，同时也发过来五十六块钱，“只有这些了，妈妈”。看到消息，穆典笑了，说不出的心酸，苦涩。她将五十合并到准备好的钱款中一起还了款，去掉了手续费只剩下三块钱。而这三块钱却是她今天一天的伙食费。哈哈哈，真的要好好安排一下。因为她还在上班，要照顾患者，要保持体力。早餐是一定要吃的，在医院的餐厅里买了一份米粥，两个糖饼，正好。在餐厅里把米粥和一个糖饼吃完后，讲余下的那个糖饼用打包袋装好揣进了兜里，准备中午吃，晚上的时候就减肥。穆典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照顾患者的起居饮食，输液，锻炼。一如既往。上午的身体没有异样，中午的时候用买饭的时间在医院的楼梯通道吃掉了早上买来的那个糖饼。然而这个只有一百克的小糖饼，在下午四点过后，所提供的热量就消耗殆尽了。穆典感觉到了饥饿感带来的无力，嘴唇开始发干，前胸再不停的向后背靠拢。她用保温杯打来了开水，时不时的喝上一口，以水充饥。起初的时候还可以，有些满足感。可六点半以后额头出现了少许的汗丝。坚持，就当你今天辟谷了，她在心里宽慰自己。由于常年患有胃病，加之今天的挨饿，胃里发出了嗳气的声音。“小穆啊，去买晚饭吧。”阿姨提醒到，“不着急，阿姨，还没饿呢！”“中午吃的没消化，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去吃吧”。说完，胃很争气的发出了“嗯”“嗯”的嗳气声，“你看，阿姨，现在这胃还难受呢！实在不行，今晚我就不吃了，全当减肥了。”“好，好，那你自己随意吧。”说完之后，患者以及家属去吃晚饭了。穆典又去打了一杯水，这是第三杯水了，但好像喝水已经不解决问题了。她感觉到手指有些发麻，脸色也说不出来差在哪儿的难看，三根肠子剩一根，胃里也在一阵一阵的抽搐。不行，不能再挺了，晚上还要照顾患者，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身体这样硬挺是很不利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近八点了，她再次给家里的女儿发消息，给她送点吃的来。女儿把刚刚卖了一个小手工的十五块钱发给了她，“妈妈，你买碗热面吃吧”。穆典确认了收款，眼睛有些湿润。她总是感激上天赐给她一个懂事的女儿。“阿姨，我去看看有没有软些的食物，大长的夜，怕半夜饿了没有吃的会难受。”“去吧！你都这么晚了还没吃。”穆典去了超市只选了一袋方便面，因为明天要到晚上才会发薪水，这点钱真的不能乱花。就这样，一袋开水泡面解决了晚餐。照顾患者洗漱睡觉，自己很长时间才入睡，又很快的醒过来。她有太多睡不着觉的理由。

就在三天前，一栋老式五层楼的公寓里，上下铺的硬板床上，蜷伏着跪着一个女人，面前摆放着一个三十二开的日记本，上面逐行的写着人名和数字，看着一长串的阿拉伯数字，“个，十，百，千，万……”穆典认认真真的数着，生怕数错了，竟然是六十多万。面对这些数字，穆典的眼神暗了下来，用手捋了捋头发，闭上眼，靠在了床栏上，她看上去很疲倦，应该说她真的累了。因为这些数字不是存款而是债务。即使她再奋斗十年也不一定能还的清的债。两条距离本不宽的眉心纹更加紧紧的向一起靠拢，穆典感觉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自己拉向无底的深渊。她的头很痛，身体越发的无力，两条腿已开始发软，整个身体在下沉，没有任何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