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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5  本文已影响4人  日落谎言

我正在找寻目标。

太阳落下,陈平刚从医院出来,他仰起头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病人的呻吟和家属的聒噪,仍然挥之不去,他使劲地甩了甩头,用手将挂在前额的头发拨弄上去。扯过衣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残留着,他感到头晕脑胀。

这是一个小城镇,人们不在乎太多礼节,他脱下泛着味道的衬衣,挂在右肩上,又从裤子左边口袋拿出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支,用干枯的嘴唇衔着。摸遍全身之后,打火机似乎遗忘在了何处,他皱了皱眉,烟嘴慢慢地被口水湿润了。他走向一位老人,将烟从口中拿出,用手夹着举了举,向他示意。咔擦,颤抖的火苗伴随着颤抖的手,颤抖地伸了过来。不知是灼热的火苗还是刺眼的烟雾,陈平的眼睛眯着,盯着老大爷看了一会。老大爷面无表情,他自知无趣,再次夹着烟向他举了举便走开了。陈平回头看去,老大爷仍然翘着二郎腿,右手叠着左手置于膝盖上。相较于几分钟之前的他,只是烟短了一截。

在香烟的刺激下,陈平眩晕的脑袋更加晕眩。他用力地趿着拖鞋保持身体平衡,他也不知道沿着路走下去会到哪,他只管沿着路走下去。

路边出现了许多摊位,飘香的食物味道让陈平清醒了许多,从坐车赶到医院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要是除开那快要腐烂的半个苹果之外。他趿着拖鞋快步走到一家卖饺子的摊位前。他点了一份大碗水饺,并嘱咐老板多加点醋和辣椒油。坐下后,他将拖鞋甩开在脚边,翘起腿,抠着稍有裂口的脚缝,他又想到医生说的第一句话。

“是胃癌,晚期。"

病房里顿时响起了抽泣声,渐渐地,在其他抽泣声的鼓舞下,抽泣声变成了嚎叫声。陈平环绕一周,发现亲人们都捂着嘴,互相依靠着,泪流着。他怎么也哭不出来。

“是胃癌哦?”陈平再次向医生确认。

“是的,准备准备吧。”医生按住他的肩膀。

亲人们的哭声越来越大。陈平的屁股在椅子上滑了半圈,转向水果篮,挑来选去,没一个水果是完整的,新鲜的,因为这炎热的天气。他表示理解。他选了一个还算完整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削成两半。腐烂发酵的味道涌了上来,像是腐烂发臭的身体。

某个亲人戳了戳陈平的背,陈平抬起头看向亲人,他对于亲人有着这么大的悲伤而感到不可思议,亲人对于他有着这么大的冷漠报以同样的不可思议。

哭啊,哭啊,哭啊。

陈平看到亲人的嘴里好像机械运作似的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感到胃里有东西在搅动,但是他就是哭不出来。他能想到死去之后的世界,其实没有变化,无非就是少了个人的存在。在他的心中,死个人和死只鸡没什么区别,死了个人是把亲人们聚到一起,杀了只鸡同样也是。但是,躺在床上的亲人死了后,就吃不到亲人做的鲜美的鸡肉了,这是让他唯一感到失落的地方。

护士推门进来,告知需要小声一点,这是医院。

可是悲伤的亲人们哪管呐,他们依旧放声大哭,要不然亲人的癌症换回来了什么。他们吵着闹着骂着,说护士,医生们不能感同身受。得癌症的不是你们的亲人,是我们的亲人,哭一下怎么了。钱被你们弄去了,人倒是快死了,哭一下怎么了。

是啊,哭一下怎么了。

亲人们骂到深处,就开始砸,什么都砸。心电图机,监护仪,输液泵,插管等,都砸得一干二净,我的亲人啊,癌症啊,悲痛无处发泄,砸得好啊。砸到最后没东西可砸,就把病人的饭碗,水瓶,筷子,汤匙,尿壶也砸了。砸完之后,亲人们冷静下来,他们脸上挂着干枯的泪痕。陈平和床上的亲人始终没动,一个是没法动,一个是不想动。陈平掏出打火机,咔擦,火苗跳动了几下,熄灭了。某个亲人看到了,抓起打火机使劲往地上砸。

“畜生啊,畜生啊。"陈平默不作声,转身离开。

“我饿了。”

“真是个畜生,一滴泪都不留。”

“是啊,东西也不砸。”

水饺端上来,老板忘记加辣椒油。陈平饿得不想说话,便算了。大口吃完后,陈平用筷子搅动剩汤,将碗底的佐料搅开,然后一口喝净。

我正在找寻目标。

陈平便是。

我拿着尖刀,向他猛冲过去。杀人和杀鸡差不多,但是为了增加死亡前的剧烈疼痛,我将刀尖在身体里转了几圈。

陈平睁大眼盯着我,眼珠像要崩出来,当然了,我也不曾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大的不可思议。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是常人无法接受的。我将刀尖继续深入到身体里。

我死死地攥住他的手,他的手握着刀柄。

“杀人啦,杀人啦。”老板大喊,顿时周围围过来一群人。我松开手,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软下去。刀滑了出来,陈平还紧紧地握住刀。他脸上的惊异,是不可思议的。

是的,我杀了我。

因为我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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