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来的那一天
一
毫不夸张,就走了十几步,大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阿幻打开手里的雨伞,还没有举到头顶,就被狂风吹得翻了过去,以一副极度扭曲的姿势变了形。
她看着不成样的雨伞,收也收不回来。狂风暴雨推着她乱晃,好不容易抱上了一根柱子,手里还没收回的雨伞一时间成了她的累赘,于是好不犹豫地丢弃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生命安全比那十一块钱的雨伞值钱多了。
阿幻抱着柱子,丝毫不敢松手。街上的行人纷纷开始找能着力的东西,不管胖子、瘦子,还是小孩、大人,这暴躁的狂风丝毫不留情面,一个个吹得他们人仰马翻,任凭再多的好心、善心,也是无处使。
阿幻闭上眼,将头藏在柱子后面,躲避迎面而来的暴雨。
楼下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抱着柱子,再抱着人,看着街上还在乱窜淋成落汤鸡的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这无力又滑稽的一幕。
半个小时后,风停了,大雨还在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阿幻看着对面的京腔调,只有二十米之隔,只要速度够快,她就能冲过去,这么想着,她便已经冲到了京腔调的门口。
在门口拍打雨水的时候,阿幻看到了自己扔掉的那把伞,静静地躺在那儿。伞面已经没了脾气,默默承受着雨水的拍打,伞骨仿佛还在挣扎,倔强地伸着,大有一副百折不挠地精神。阿幻只看了一眼,便挤进了人头攒动的京腔调。
她在最里面的角落坐下,点了一份蒸蛋,一份酸辣粉,一个包子。等待上餐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把雨伞。
等会雨停了,如果那把伞还能用,她应该把它捡起来,带回去,说不定修修还能用。那么无情地抛弃,总归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会不舒服呢?不就是一把伞吗?
蒸蛋来了,她尝了一口。
餐厅里人渐渐少了,外面雨还在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许多人困在这间餐厅,可它依然无法阻挡有心人。
来送伞的人和等待的人几乎一样多,他们撑着伞,互相依偎着离开。
在这个餐厅里,等来温暖的人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跟自己一样的百分之二十是不会有人来送伞的。
阿幻早都吃完了,但不想离开。
屋外雨声大作,屋内灯火明亮,客人也几乎走完了,只剩那么几个零零散散地坐着,干着各自的事,互不干扰,有一种别样的寂静和安逸。
不经意间,阿幻瞥到了一束橙色的萱草。那橙色美得如此耀眼,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花束的主人,一位很温柔的女子,感受到阿幻的眼神,也向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她温柔地朝阿幻点点头,阿幻回一个大方的笑。
手机响了,阿幻看了一眼,并不理会。
她还在盯着那束萱草。
这种萱草在路上特别常见,老人家比较喜欢,因为可以做菜吃。阿幻对萱草也停留在吃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萱草。
一双白嫩纤细的手附上了那束萱草。阿幻一惊,原来是那位女子。
女子拿起花束缓缓向她走来,将花束递给她。
“送给你。”声音很好听。
“送给我?”
“你很喜欢。”女子微笑。
“嗯,是的,我很喜欢。”阿幻接过花束,道了谢。
女子撑着伞离开了。
啊,原来她有伞啊。
她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也是没伞才在这里等雨停的。
阿幻看着怀里的萱草,阴郁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今日的暴雨让她见识到了人世间两种独立的美好:独自灿烂的烟火和相濡交融的万家灯火。
走出餐厅,雨还没有停。那把被她抛弃的雨伞已不知所踪,在思绪游离之时,她看到了隔壁的便利店,门口的大牌上写着:雨伞十元一把,旁边的桶里放了好几把雨伞。
阿幻走过去买了一把,撑着它向公交站走去。
大雨中送伞的除了有心人,还有商人啊……
二
过了十字,继续往前走了一百米。雨又开始大起来,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被雨水拍打着,冰冰凉凉。阿幻将胳膊使劲往里收,无奈这把雨伞只能护住她的脑袋,而她这颗脑袋也变得空前敏感,深深感受着大自然的力量。
穿梭而过的车灯透映着雨帘,像一辆辆穿梭的时光机,穿过光怪陆离的世界。那细细的雨丝孕育着极其丰富的世界纷纷落下,不在乎路人是否赏光。
1路车摇晃着车身,慢悠悠地来了。阿幻收起雨伞,准备上车,在一只脚抬上车的时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收回脚,转身向刚才的便利店走去。
那束萱草静静地躺在那儿,被遗忘的孤寂代替了初见的美艳。阿幻快步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公交车已经错过,雨滴开始变小,夜色也变得更加迷蒙。
今夜的霓虹格外明亮,数量比平日多了不少,阿幻忽然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撑着伞往黄河边走去。
这个时候,这个天气,路人已寥寥无几,大家都忙着躲雨回家享受,白白辜负了这一夜的美景。
凉风袭面而来,阿幻感受到了一丝冷意,她开始后悔自己穿裙子。
走到桥上,让她意外的是这里人格外多,即使是这样的雨天也挡不住他们,这样的盛况不由得让阿幻怀疑这里是否要举行什么圣典。
阿幻耐着性子,在人群中穿梭,并没有什么圣典,她有点失望,仿佛被骗了似的。她讨厌这么多的人,也讨厌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的雨天,明明应该发生些什么的,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怀里的萱草因为淋了雨,花瓣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映在了别人的眼里。
阿幻没有注意到在栏杆处伫立的女子,那女子正是刚刚送她萱草的女子。此刻她站在桥上,没有打伞,手里的相机对准了桥下的阿幻。
看着相机里的阿幻自语道:“真美啊。”
“她很喜欢那束萱草。”女子侧脸对旁边的男子说道。
“你很喜欢她。”男子并没有看向阿幻,也没有看向女子。
“嗯,我把这张照片放在你这里了,好好保存啊,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女子将相机收好,撑起雨伞,消失在人群里。
阿幻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因为她正在艰难地打车。这个雨夜似乎格外的调皮,对她一时好一时坏。
都是载客,没有一辆空车,阿幻索性放弃打车,撑着伞慢慢往回走。
声音与气味互相交织,萦绕在她的身旁,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好可爱。连日来的疲惫慢慢沉淀,不知不觉间已消失无踪。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辆出租车也在她面前停下,阿幻暗暗叹口气。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狠狠地瞪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车开走了,电话也没有接,她像个石像似的,一动不动!身后传来刺耳的声音,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阿幻忽然扬起一个畅快的微笑,她抬起手,手机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掉进了黄河!
阿幻步履轻伐,后面的交通事故她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原来自己走不快都是因为手机太重了,这玩意儿就像是个会吸取人养分的幽灵,一旦摄取的足够多,就会被它完全困住!她可以当个天使,恶魔也行,但她绝不要成为一个囚徒,这太无趣了!
三
房间里没有开灯,阿幻一个人站在窗前出神。
在她回到房间,准备开灯的时候,无意瞥到了窗外。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陌生,陌生的让她恐惧,可是刚刚她才觉得这个世界可爱呀。
她将手里的雨伞放到茶几上,站在窗前开始观察起这个陌生的世界。
黑夜完全降临,到处都是一个点,一个点,像是一只长了很多只眼睛的怪兽,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怪兽!即便那些亮光在黑夜里给了自己不少的慰藉,可是此刻阿幻还是痛恨它们的存在!
原来这是一个墓地!
阿幻恍然大悟!
就像是人去世后非要选块地,立块碑,然后躺进去一样,所有人也在活着的时候给自己买套房,贴个门牌号,规规矩矩地躺进去。
深夜降临,与鬼魂一起安眠……
这个认识让她感到悲从中来。她喜欢黑色,因为那是极具安全的颜色,但事实是她惧怕黑色,因为那会吞噬她的光明。在她的想象里,黑夜是安全温暖的,而光明是冰冷刺眼的,可是今晚,黑夜与光明一样!
四
光线照在浮顶,赋予世间万物生命,昨夜陷入沉睡的城市怪兽被注入了灵魂纹路,鲜明的活了过来。
阿幻还是感到害怕,她惧怕昨夜的黑夜,惧怕自己会陷入那种冰冷厚重的无力里。小时候,她总想与众不同,灵魂驾驭在世间万物之上,傲慢地行走在这个世间,长大后,她想变得平平无奇,可偏偏又特立独行。曾经她想要的现在一一都有了,那是她孩提时的愿望,可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真是讽刺,阿幻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想要的、该懂得,总会不合时宜地拥有,她拿着已经实现的曾经愿望,凝聚起当下的所思所想,眺望着未来的期许……
远处黑云凝聚,一点一点吞噬掉晨起的阳光。
又要下雨了。
阿幻没有去上班,手机静静地躺在黄河里,那个冰冷的机器再也不会来打扰她,她可以坐在窗前,尽情地享受世人眼里毫无意义的懒散。
大雨倾盆而下,拍打着玻璃。阿幻挪了一下身子,打开窗户,又大又急的雨直接冲了进来,溅了阿幻一身。因为纱窗的遮挡,急雨的气势被阻挡了不少,阿幻开始研究起纱窗。她不喜欢被切割的滋味,而这纱窗硬是将那雨生生切割开来,这让她犹如自己被切割般不自在!
楼下的篮球场上,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仰着头。
阿幻停下推纱窗的动作,那个少年,莫名让她觉得很是爽快!
五
一个穿着拖鞋,撑着雨伞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旁边。
记忆很早就发现了阿幻,因为她穿着拖鞋,在雨水中踢踏踢踏地走来,声音极大。
女子的视线落在记忆身上,记忆睁开双眼,摸了一把雨水,侧脸看着女子。女子呲牙一笑,不回避他。
“你打算一直撑着那把伞吗?”记忆问道。
阿幻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雨伞,没有说话。
“看着别人做不如自己做!”男记忆说完又闭上眼,仰起头享受。
阿幻犹豫了一会便将伞收了起来,一屁股坐在记忆身旁,跟他做起了同样的动作。
雨水拍打着面庞,有些微疼,沿着手指、裤腿滴落,淋湿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像一具假面困住她鲜活的躯体,而灵魂却被打开。
“有人在看。”阿幻闭着眼说道。
“他们羡慕我们!”记忆回答。
阿幻睁开眼看了一眼记忆,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也是。”阿幻又闭上眼。
她懂了记忆。
雨势慢慢变小,他们还坐在椅子上,望着远方,默默无语。在这个篮球场,他们接纳彼此的存在,也无视彼此的存在。
远处的云彩染上一片橙红,雨已经停了。
“我们是不正常的人。”阿幻说道,笑的像个傻子!
“什么是正常?”记忆问的很认真。
“正常就是符合常人的行为。”阿幻想了一下解释道。
“常人行为?我们不是常人行为?”
“我们是常人,但是,似乎不符合众人行为。”阿幻耸耸肩。
“所以众人行为是正常的,单人行为是不正常的,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这个判定是谁定义的?”
“人类自己。”
“啊,人类啊。判断一个人正不正常是行为准则来判定的,而这个行为准则又是人定的。这就好比有三个人,看到了一个果子,其中两人想要吃了它,而另一人想要把它当做装饰物,于是他们有了分歧,为了解决这个分歧他们向第四人展示了这个果子。在这之前,他们三个分别对第四人说出自己对这个果子的处理,第四人听了后,也决定吃了它。那个想做装饰物的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其他两人选择了吃掉它,于是分歧继续存在,他们四个又找了第五人,说了同样的话,同样给了他两个选择,第五人也选择吃掉它!然后是第六人,第七人,在越来越多的人中,人们都选了吃掉它。而那个坚持要做装饰物的人依然无法改变,于是那些选择吃掉果子的人开始思考他为什么要将果子做成装饰物,经过长时间的琢磨,他们赋予了他一种新的存在,并在宣告这种存在的原因和结果后开开心心地享受了那美味的果子。从此以后,后人只知果子是吃的,且只有吃是被接受的而一旦有不同的选择出现,那么这个人就会获得为他量身定制的处理办法,成为被研究整改的对象,这就是权威的形成和不正常的判断准则。”记忆像是背诵般一口气说完。
阿幻听得晕眩,大脑飞速运转,消化着记忆刚才的话。
“你说的,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记忆并不理会还在云雾缭绕中的阿幻,盯着她认真问道;“你觉得这有意思吗?这么无聊的事?”
“有点。”阿幻忽然就懂了记忆想要表达的意思,确实有点无聊。
“在已设定的世界里,不正常的人是不会关心在乎他人的,只有正常的人才会时刻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他们活在自己制定的公式里,乐此不疲地将一个又一个拉进去,好让这个公式看上去更加复杂庞大,艰难地维持着那快要掉下来的犄角旮旯,即使是没用的废物,也要让它挂在那一串数字上,真真是无趣又无聊!”
阿幻惊奇地盯着记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天啊,他可真是个不应该存在的存在!
“你还会在乎别人说你不正常吗?”记忆问道。
阿幻摇摇头。
在记忆身旁,所有事情都显得庸俗,而她竟然执着于那样的庸俗。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阿幻陷入了沉思。
起初她是好奇,好奇雨里的少年,也想体验一番那样的孤独与勇敢。但她没有料到,记忆是一把钥匙,是一把开启她疯癫状态的钥匙。
一个木盒放在她的膝盖上。
“这是什么?”阿幻抬头问道。
“我的眼睛。”
六
那个木盒还放在窗台上,阿幻想象着里面血淋淋的眼睛,浑身汗毛倒立。
他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万一他就是个不正常的人呢?不正常?阿幻一机灵,自己还是摆脱不了固有的思维模式:凡是不符合自己预期的,必然是不正常的存在!她何尝不是给记忆上了一副枷锁。
阿幻拿起木盒,放在耳边轻轻晃了几下,很重!按理来说,一双眼睛的重量不应如此,还是说这个木盒本身就很重?阿幻将木盒翻来覆去地看,确认没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来。她又使劲晃了几下,一种沉重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件有金属质感的东西。
阿幻带着紧张兴奋的心情打开盒子,触目所及,失望涌上心头!
原来是一个相机,这就是他的眼睛啊。
阿幻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难不成自己疯魔才会把别人都想得疯魔不成?她打开相机,开始翻阅里面的相片。
一张接着一张,里面的照片几乎全部一样:全黑的照片中有一个白色的光点!唯一不同之处是光点的位置在变化!
阿幻开始焦躁起来,不停地向后翻,期待着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
在翻了上百张照片后,阿幻放弃了,像是经历了一场空前绝后的肉搏战,她累得筋疲力尽!
为什么全是同样的照片?难道这就是他眼里的世界?满目黑夜,似有似无的光点,没有一点色彩,这样的沉冗的黑色,永远也抓不到的光芒,不仅不会给人希望,反而给人无尽的绝望!
天空传来一声闷雷,阿幻跳起来,抓起相机往楼下跑去。她要把这鬼东西还给那个毫无摄影艺术的神经病!
篮球场上没有记忆的踪影,阿幻傻傻地站在那儿,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是他相机里的相片不堪,还是自己恐惧黑色,才会如此反应?她跟个疯子似的,一阵天上,一阵地下,像是被孩童牵在手里的气球,高兴地时候拽两下线,上下蹦跶几下,不高兴了,要么飞上天,要么泄了气躺在垃圾堆里,就像那把被自己抛弃的伞。
阿幻默默往回走,她并不喜欢这种不稳定的情绪,明明刚才她和记忆是那样的快乐,像雾,像雨,又像烟,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自己的一种臆想罢了。
相机还被自己提在手里,阿幻很确定,刚才确实有个淋雨的少年,而自己也真真实实地拥有了那种快乐。
球场上路灯亮了起来,阿幻站在篮板下,再一次翻开相机,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
阿幻不可置信,记忆的相机里怎么会有自己的照片?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记忆,可是这张照片?
阿幻细细端详起来:照片中的自己穿一件黑色连衣裙,撑一把红色的雨伞,怀里抱着一束萱草,身子微斜,正在打车!
萱草?
这是昨天晚上的照片!
周围忽然暗了下去,阿幻本能地抬起头。送她萱草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拍的好看吗?”她靠过来,微微偏头看着这张照片。
“你拍的?”
“嗯。”
阿幻看着眼前的女子,身心一瞬间被俘虏。
天啊,她可真像是一个妖精,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可明明昨晚的她像是一个仙女啊。
“这是一个少年给我的。”阿幻说道,她跟那个少年是什么关系?
“他叫‘记忆’,我的相机。”女子用眼神示意阿幻手里的相机,“也就是你手里的那个相机。”
阿幻看了眼手里的相机,又看了一眼女子。
“为什么拍我?”
“因为我喜欢你。”
“你也喜欢黑色?”阿幻扬扬手里的相机。
“那黑色是你看到的,在我眼中,记忆可是拥有整个世界的!”女子接过相机,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我不喜欢黑色。”阿幻淡淡说道。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喜欢的,当然,你喜欢的也不一定看到。不过你也喜欢我,不是吗?”女子说的很自信。
阿幻不置可否,她抬头看着这座城市,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坟墓里,一双双没有生命的眼睛像是宇宙的监视器,窥探研究者他们这些实验小白鼠。
“你要跟我走吗?”
女子跟阿幻并排站在一起。
“去哪儿?”
“带你去看真正的黑色!”
七
那是一片广袤的黑色,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无数个黑色的、冰冷的方石墩在空中悬浮,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尽管阿幻在这黑色的石墩世界里寸步难行,可她依然看到穿过石墩的光线,微弱又明亮!哪些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光线将这巨大完整的黑色切割开来,切割成无数个方块!
“我不喜欢。”阿幻闭上双眼,哽咽道。
“我知道。”
耳旁传来女子的安慰。
“带我离开这儿。”阿幻紧紧抱住她。
“是你带我来这儿的,我并不知道如何离开。”女子拍着阿幻的后背,柔声说道。
“我要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个石墩上呢?”女子低头看着阿幻脚下的石墩不答反问道。
“因为我害怕掉下去。”阿幻也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墩。
“若你一直站在这个石墩上,你怎么离开这儿?”
阿幻沉默不语。
“飞起来。”女子说道。
阿幻摇摇头,一动不动。
“飞起来。”
阿幻还是不动。
女子看着阿幻,忽然放开手,向后奋力一跃!
阿幻一声惊叫,本能地去抓,脚下的石墩因为受力,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没有掉下去,阿幻睁开眼,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自己。
“看看你的下面。”
阿幻依言看去,刚才被蹬掉的石墩缓缓沉了下去。
阿幻惊喜地看着女子。
“飞起来,踢掉那些石墩!踢掉那些遮挡光明的黑色!”
阿幻奋力飞起来,在飞起来的那一瞬,她将眼前的石墩踢了个粉碎!
女子站在下面,看着阿幻像断了线的气球朝那光明飞去,越飞越远,越踢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