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山河(10)
“三婶,我怎么有那么多的妈呀?!”我沉默了半晌,忽然有些感慨起来。村里一个,接我的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二妈。
正在晾晒毛巾的三婶好似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停在半空,回头看了我一眼才醒悟过来。
“胡说什么,你妈只有一个,其他的都不算。”三婶说着,转身把我拉到一边继续对我说道,“一会吃饭的时候礼貌一点,不然你妈妈就难堪了。”
看见三婶说话那么慎重,我感觉有些不解了,吃饭就吃饭还要讲什么礼貌?平时奶爸奶妈叫我吃饭,大家不都是端着碗就吃吗?难道说这赵家大院的人吃饭的时候还有别的要求?
直到我跟随三婶到了饭厅之后,才知道她所说的要讲礼貌都是些什么内容了。
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厨房的厨子就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两个厨娘把厨子做好的菜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张长方形的八仙桌上,完了之后就是添碗添筷;再在桌子上下两个对角都摆上了两只蜡烛。
这在之前,我是从来没看见过蜡烛的。奶爸奶妈家一直用的都是煤油灯,而且灯芯都是很小的那种,燃烧起来的火苗像一颗花生豆子;在它一摇一摆之间,一缕连绵不断的青烟就跟着火苗在上空忽左忽右地跳起舞来,整个房间很快就充满了淡淡的煤油气息。
在一些无聊的晚上,我总是看着油灯上的火苗发呆,看着看着就觉得它十分的温柔,心里也是十分的宁静。有时候,我会觉得那火苗就像一朵盛开的小红花,它只开在漆黑的夜里,光晕虽淡,但总是能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还有我那颗小小的内心。
而眼前的那根白色蜡烛,足有一根莴笋那么粗,它稳稳地粘在一个黑黑的圆形烛台上;火苗包裹下的灯芯白白的,像奶妈头上扎的两条大辫子。大辫子尾巴着火了,烧焦了,变黑了,然后一点点的灰烬掉进了蜡油里,蜡油融化了,盛在火焰烧出的凹坑里。不一会儿凹坑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个缺口,那些蜡油像泪珠儿一样不断往下流;有的流到了蜡烛根部,有的只流到了半腰就停下来了,然后就变凉了,变硬了,白白的紧紧的把蜡烛抱在它们的怀里。
我本来是坐在母亲左手边的,后来她叫我坐到了她的右手边,那根蜡烛就摆在我右前面。等到我把眼睛都看花了的时候,三婶走过对母亲说,老爷和几位少奶奶马上就过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好几个女人说话和走路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三婶上前把饭厅的门打得更开了一些,首先进来的是穿着一身蓝袍子的男人,不用说,他就是我的父亲。此时他已经把帽子摘去了,疏得很整齐的头发又黑又密,看起来比白天戴着帽子的时候更显年轻。只是他不说话,看了我一眼之后就从我的身后走了过来。
原来他的座位就在我的右手边,我和他之间就隔了一个桌角的距离。他拉开他的木椅坐了下来,就像一堵暗色的但是又乏着油光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