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二十八)
玄青看着渐行渐远的路人,不禁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羞惭之色,怎么跟师傅相比,自己的生意就这么惨淡呢?
他却不知,自己的师傅在天下道门中,是何等地位,旁人能够求得一口金玉良言又怎会在乎一点钱财?
身份的不同注定了出手的阔绰程度,市井小民跟哪些富贵子弟比,终究还是有了那么一点差距。
玄青不懂其中玄机,可到底知道哪些人更容易掏钱,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大,不复之前懒散的样子,一脸高深莫测,偶尔也会说上那么几句宛如“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忘”之类的唬人言语之类,显得愈发的高深莫测。
过了约莫数盏茶光景,真有一看着珠光宝玉的二代子弟上前闻讯,只见那一身锦绣华服的浓眉少年上前几步,摇了摇那附庸风雅的纸扇,抬了抬眼皮,撇了撇嘴,旁边的小厮立马十分狗腿道:“嘿,算命的,我家少爷问你话呢,我们少爷今儿个气运如何?”
玄青照样依葫芦画瓢,故作认真地看了看,正色道:“这位客官,我看你印堂发黑,眉间有煞,想来近日定有血光之灾啊!”言罢十分忧虑地看了那满脸粉白的二世祖一眼。
那一脸酒色掏空之态的华服少年有气无力道:“你这人,见你足上穿的那双登云靴,想来是纯玉宫的子弟,怎的,年前家父刚带我给纯玉宫捐了几万两黄金,现在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言语措辞,十分轻佻,毫不掩饰他纨绔子弟的作风。
听得此言,玄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皱了皱眉,一脸忠厚道:“施主,小道并未骗你,你今日确实是有那血光之灾,贫道学艺多年,从不骗人,山上山下,有口皆碑。”
说这些话的时候,玄青满脸悲天悯人相,充满慈悲,宛若道祖出世救人,让人无法生出怀疑的心思。
若是常人,听见此言,也就罢了,大不了骂两声“奸猾道士”而已,而后可能过两天也就忘掉了,偏偏这华服公子不是常人,正是那跋扈之极的东丰镇长的三公子,为人素来目中无人,此刻虽是白日,仍是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听见自身近日会有血光之灾,本就就因为近日没抢到那青楼花魁的邪火一下子发作起来,不顾旁人眼色,便将那还算整洁的摊子掀翻开来,骂骂咧咧道:“你小子,怕不是那纯玉宫的编外子弟,学了两手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给人看相,真当自己是纯玉宫的刘真人吗?莫非你也会一语成畿之术?会那以一言断人生死的仙人法术?”
玄青见状,眉目中的怒火不加掩饰:“我给你看相算命,若是不信不给钱就罢了,怎么还掀我摊子,坏我生意?”
“老子就掀了,怎么的?”那华服少年满脸桀骜,毫不相让。
玄青满脸怒火,可最后仿若想起了什么,强忍着让自己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很想跟眼前之人讲讲道理,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怕是眼前之人并不会选择跟他讲道理。
书上的道理公义,从来不因人多或人少,而变得无理,所以能够自古流传下来,只是书上还有半句话没说,只有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时候,道理和公义才会被摆上台面称称斤两。
可现实会告诉你,世界从来不公平,幸运的是,有人创造出了努力这个词。
玄青压抑着声音问道:“若是公子觉得小道学艺不精,还可以另寻高人,还请公子不要砸了小的这口谋生的饭碗。”
华服年轻人仿佛并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可能今日是实在郁闷,便大声嚷嚷:“邻居们,乡亲们,快来看看啊,这个骗人的小道士,扯着纯玉宫的幌子出来招摇撞骗了,纯玉宫什么时候也有了此等败类啊!”
一脸的嚣张得意。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微微动了动耳朵的玄青很轻易地就将周围的窃窃私语收入耳中:“我早就说过哪个纯玉宫只是个骗子吧!”
“你说得对,真想不到,竟然有人骗到三公子身上。”
“三公子虽然人品不行,可在这种事上,还是不会说谎的。”
……
听着周围人的言论,本来脸色还显得白嫩的玄青脸上早已布上了一片红霞。
他看了看已经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得意洋洋的华服少年,轻声问道:“公子究竟有何不满?”
“本公子只是看不惯你招摇撞骗罢了!”那华服公子说着扇了扇自己手中的扇子,并未再拿丝毫正眼瞧那一身洁净道服的小道士。
“既然如此,不知公子可否向众人说明小道所言有何不实之处?”玄青恢复了从容,一脸微笑道。
看着玄青突然起来的微笑,华服公子不自觉抖了抖身子,仍是嘴硬道:“你说我近日有血光之灾,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东丰镇,有谁敢对我出手。”
言罢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人们纷纷低下了头,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他略显得意地朝面前道士矜持地点了点头,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样子。
玄青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看着人们畏畏缩缩的样子,悄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们都不敢。你说得对。”
听到此言的三公子满脸笑容,正准备继续教育眼前之人几句时,蓦然听到一句:“我敢。”
他睁大了眼,想看看是哪个狂徒敢如此顶撞自己。
恍惚间,他感到一阵刺痛,一柄剑刃插进了自己的腰腹,他瞪大了眼睛,缓缓抬头,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如此穷凶极恶。
视线所及之处,正是那一袭随风飘扬的素净道袍。
“你……”他张了张嘴,嘴角有血迹溢出。
“是的,我敢。”玄青抿了抿嘴,一脸安详。
看着眼前身影缓缓倒下,玄青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很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摊子,自己那一剑并不致命,在床上躺个半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想来也没啥,也算是给他个教训。
从自己那些师兄师姐的交谈中得知,自己这次坏了规矩,怕是要上官府的黑名单了,自然还是先走为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