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记忆

关于记忆

老人的衰老有多快，孩子的成长有多快。这个假期是真的体会到了。

老爸九十周岁过了，人人都夸他的头发黑。看起来也确实没有多少白的，我不得不染发就是因为他老人家头发太黑了，前几年出门有人经常问他，你头发为什么这么黑？吃的什么？他常常开玩笑地说有个秘方就是黑芝麻。其实他很少吃。也许是家族遗传，他弟兄七个都是黑发。九十多岁，气色颇佳，耳朵很灵，吃饭睡觉都很香，排泄很通畅。可是只有子女知道，见一次就觉得又老了不少。

老妈去世六年。她的照片，还有小时候全家的合影，都放大了摆在客厅的茶几上，老爸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但他从来不提。好像老妈一直都没有离开。今年过年，只有我一个人陪他吃年夜饭。他突然问，你妈去哪儿了？我说，她走了，走了六年了。他沉默了一会，嘟哝一句，哦，走了。又问，你爷爷走了没有？我说早就走了。他不做声了。不过，儿时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村庄，周围的村庄。往南，往西，往北的方位的河流，山坡，高山，寺庙都很清楚。那都是他儿时活动的区域。当他又念叨时，我问他我妈的村在哪里？他说就在北面三里路远点地方。没错。村边有条小河，从他家到她家。他和她都还是年轻的小伙和姑娘吗？九十岁的人不知道记忆里发生了何种变化。近的越来越模糊，远的越来越清楚。

我家孙女五岁了。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动作更灵活，语言表达更丰富了。去年夏天在我家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每件她玩过的东西，都不敢扔，都是她的宝贝。网络视频时要经常看看。下飞机到家，一进门就直奔她的玩具那里。仿佛到奶奶家就是为了与它们见面。她的毛绒大白狗，她的小兔子房子。她的做面条的机器。当然还有她的小床，她的书和本子。还有她夏天认识的小朋友，也要见面。于是，赶紧为两位小朋友安排了一次见面。问她们见面能认识吗？孩子说当然了。她玩过的地方都要去，去大操场骑车。去抓蚂蚱的小树林散步，捡松果。还摘了很多喇叭花的种子，打算带回深圳的幼儿园，与全班小朋友一起种。还提出要去月亮海滩挖沙子。那是夏天最爱的活动。月亮海滩全称是"捉月亮的海滩"。那里灯光比较暗，我们用手电筒的光，在沙滩上当做会跑的月亮，看看谁能捉住。可是，孩子。这是寒冷的冬天，在沙滩上会冻僵的。

不知道孩子的记忆从何时开始的。长大了，会经历更多，她们还能记得五岁时的事情吗？按照我的经验，五岁的事情已经都记不得了。关于记忆，我们知道多少？是不是那些清楚的，会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模糊的又会慢慢变得清楚？记忆是不是就像一部老式的胶片电影，总是从头开始播放，然后又回到开头？

2019，2，18

1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