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的另类读法（23）‖朋友或对手，我还是辨不清
文/澧之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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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原文：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怒，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在吾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
我是张仪，战国时期魏国人。当初我与苏秦一同师从鬼谷子，学习游说辩论之术。共同的志向与兴趣爱好，使得我们有了很多共同的语言。在切磋与交流中，我深深地感受到，苏秦性格上的沉稳和思想上的深刻，但是我认为，将来我们都是要凭借舌头吃饭的人，如果说只有沉稳的性格和深刻的思想，恐怕很难谋得好的前程。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的预料错了。我与苏秦离开鬼谷子之后，分别到各国游说，起初我与他都没有受到列国君王的赏识，甚至是落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然而最近，苏秦先后谋得了燕、赵两国相国的职位，正准备谋划联合六国，共同抗秦的大计，而我依然处境困窘，难有作为。残酷的现实使我不得不承认，和苏秦相比，我还是逊色了很多。
然而，最令我难以接受的是，当我怀着对当年同窗好友的希望，去渴求苏秦能为我在赵国谋得一个职位时，他竟然丝毫不顾念当初的友情，当面羞辱我，将我逐出了赵国。如今的我，犹如一只丧家之犬，落魄潦倒，苦不堪言。
隆冬的的北国，天地一片皑皑，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原野。我身着单薄的衣衫，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在山野的小道上，还好我在邯郸时，结识了一位与我同样贫苦的兄弟赵三，这一路上有赵三的陪伴，也就不至于那么孤独。
被白雪覆盖的山川与原野显得特别的安静，天气还算好，没有风，只有明晃晃的阳光，雪地上耀眼的光刺得我眼前一片迷茫，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深一脚，浅一脚，雪地上留下我歪歪斜斜的脚印，杂乱有如我此刻的心情。为什么苏秦会如此绝情，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为什么落魄之人会如此落魄？我想要问问同行的赵三，可是赵三大字不识一个，根本无法解答我的疑惑，我想问问苍茫天地，可是天地除了皑皑的静默，没有丝毫的声响。
“喳——喳！”头顶有喜鹊的叫声。
我抬头，的确是两只肥胖的喜鹊。它们一前一后站在枯瘦的老榆树枝头，黑白相间的羽毛包裹着健壮肥胖的身体，虽是数九寒冬，但却显得格外精神。
我看着它们，愈发觉得自卑。现在的我，甚至不如枝头的野鸟，它们尚且有丰厚的羽毛御寒，而我却只能忍受寒冬刺骨的折磨。
“喳——喳！”又是两声。枝头的喜鹊先后扇动着翅膀，腾空而起，向西边的天空飞去。它们飞行的动作很矫健，转眼间就变成了蔚蓝天空里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我凝望着它们消失的身影，突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西方，喜鹊是要告诉我什么吗？西方是秦国，秦国，当今世上唯一能够战胜赵国的国家，要想报苏秦的侮辱之仇，就只有秦国了，对，去秦国，我一定要在秦国谋取职位，我一定要让苏秦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赵三，向西，我们去秦国！”我转身向赵三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语气坚定，充满了自信。
赵三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
我的秦国之行也谈不上十分顺利，但相比之前还是好多了，我十分感谢雪地里那两只喜鹊给我指明的方向，那似乎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暗示，为我后半生的荣耀开启了新的路径。
我不明白，在秦国的这些日子，为什么每次我遇到困难，尤其是钱财即将用尽时，赵三总会想到办法救急。我也曾对赵三的身份表示怀疑，但是他丝毫没有露出破绽，我也就不好坚持我的疑惑了。不管怎么样，如今我已经见到了秦王赢四，初步得到了他的认可。现在我的身份是秦国客卿，我相信这是我飞黄腾达的开始，假以时日，我定会青云直上，成就定然会超过我的前辈卫鞅！
今天我的心情很好，领到了我入秦后的第一笔俸禄，我想要感谢一下这段时间一直陪伴我并不断给我资助的赵三。我决定在咸阳城内最好的酒馆请赵三好好喝一顿。
今日的赵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一袭长衫干净整洁，脸上的胡须拾掇得很干净，头上的发髻也是新的，看上去颇有儒雅之气。
酒菜上齐后，我给赵三杯中斟满了酒，说道：“赵三兄弟，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你的陪伴与支持，我张仪历尽万难，终于得偿所愿，如今官居秦国客卿，患难见真情，没有你赵三兄弟，我张仪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赵国郊野了，来，我敬你一杯！”
“张子差矣，张子原本就是才学冠绝古今的名士，出人头地是迟早之事，我所尽绵薄之力，何足挂齿！”赵三的话与平时大不一样，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赵三，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嘴边。
“张子何故诧异？”赵三问。
“呃，赵三兄弟，你今日？”
“哈哈！”赵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我说：“张子且将杯中之酒饮下，听我慢慢道来！”
我也将杯中之酒倒入嘴中，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穿过喉管，直落肚肠。我擦拭了留在嘴边的酒，问道：“莫非？”
“哈哈！”赵三笑了笑，给我的杯中斟满了酒，说道：“张子，事到如今，我就和你说实话吧，我本是苏秦门下舍人，当初张子离开赵国，苏秦就着我暗中陪伴张子去往秦国，并嘱咐我实施救济张子，苏秦想要成就合纵大计，最担心的就是秦国的阻拦，因此苏秦想要张子掌握秦国权柄，已助他完成心愿，这段时间以来，张子的盘缠用度，皆为苏秦所承担，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啊？”我相信，此时我的眼睛一定睁得老大，犹如灯笼。
“来张子，饮了这杯酒，如今你已在秦国安定下来，我也完成了使命，就此别过，我要回赵国去了！”赵三说完，一口饮了杯中的酒。
“这，这，这！”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而赵三已经起身离去，空留下我一人对着满桌的酒菜发呆。
为什么会是这样，苏秦究竟想干什么？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我端起酒杯，连干了三杯，一股火火的酒意直冲脑门。苏秦，苏秦，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我已经成为了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自己竟然浑然不觉，看来我真的不如你呀！
苏秦呀，苏秦！你我究竟是对手还是朋友，我真的说不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