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的尴尬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孝，你能说清楚吗？

广州之行遇到朋友的房东，目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广州龙归人。他的祖先在八百年前从湖南迁居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说，村里有铜像为证。

然而，如今他的两个女儿都已经跑到国外定居去了，仿佛这里已经不再是的儿孙们留恋的地方。

房东的父母都是超过90岁高龄的长寿老人，但是，两位老寿星的生活质量并不是常人所理解或者说所希望的那样好。

他们瘫痪于床都在15年以上，全靠房东夫妻两人照顾生活。

去年房东的老父亲终于离世了。

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看不出他的心情是悲伤，还是解脱。

或许都有，也或许都没有。

村里面，没有人不被房东夫妻的“孝心”所感动。

但是，有谁真正地想过两位瘫痪在床上的老人家的内心感受呢？

十几年前，我的岳母患了脑瘤，而且长在脑干上。

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手术。他们从北京为我们请来技术最高的教授，出诊费贵得惊人。

但是，儿女们都毫不犹豫地同意马上做手术。

在场观摩的医生们都为教授精彩的一刀而喝彩。

庆功晚宴之后，北京的教授把红包退还给我。

他说，如果当时不收，他怕我和家人不会安心；如果现在他收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我异常感动，坚持开车把他送到哈尔滨机场。

从此，我的岳母再也没有站起来，而且，双目全部失明。

事过不久，岳父岳母执意回到成都老家去颐养天年。其实，我明白他们只是不想拖累儿女而已。

落叶归根，对儿女们来说只是一个不能拒绝的借口。

汶川地震的时候，岳母极力劝让岳父先出去躲避，不用管她。但是，岳父没有同意。

他们就那样手拉手平静地坐在摇摆不定的楼房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然而，没过几年，岳父心脏搭桥，再也无力独自一人照顾岳母。

于是，我们两家人齐聚成都，把岳父岳母重新接回东北。

其实，在岳母患病之前，我与妻子已经离婚多年，但是，我每年都会去成都与他们团聚，只是为了不让两位老人再为我们操心。

如今岳母已经躺在床上度过了十几个春秋。

儿子来电话对我说，姥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你能感觉到她真实的感受吗？

中国人不喜欢“安乐死”，原因是与我们的传统道德背道而驰。

“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安然离去到底是哪个更人道一些，我确实说不清楚。

看着曾经的舅哥舅嫂和前妻被瘫痪的岳母折腾得精力憔悴，疲惫不堪，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花“巨资”做那次手术。

虽然，我曾经的岳父岳母一直对我非常好，但是，我不敢保证前妻和舅哥在他们的亲妈瘫痪十几年之后，是否还会感激我。

前段时间网络上流行一个段子：

“等我把生我的和我生的都安顿好了，我就去流浪。走哪儿是哪儿，死哪儿算哪儿。人间虽然很美好，但是，下辈子再也不来了，太他妈的累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毕竟是中国的社会现实，否则，就不会有这样言语流行于大庭广众之间了。

道德无论有多高尚，在现实面前，很多时候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孔夫子的“孝”最终还是撇开“小家”的国家之孝，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活活折磨了我们2000多年。

我不知道这位圣人是否想过，如果没有子路，他能坚持多久？

这是圣人的能力，也是我们普通百姓的无奈与悲哀。

记得刘亚洲在一篇小说里说过一句经典的话，“祖国有八亿人民在照顾，而我的老婆只有我一个！”

几十年过去了，今天，我真心地为刘亚洲点赞。

每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包括他的决心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