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181

到了学校，在宽阔的大门口，舅舅问了接待的人，就有学姐陪着找了青梅的寝室，把东西放了，然后去办了手续，买了午饭，又把那些耸人听闻的话叮嘱了一遍。

“我走啦，记得周末打电话给我，有事也要打。”舅舅留了几个电话，办公室的、家里的，还有舅妈办公室的，怕她急事找不到人。

小四站在校门口，看着舅舅招了车，回头看她又挥挥手钻进车里，走了。

她好像掉入了茫茫人海里，在车来车往的街头站着，突然就想家了。

离开家好几天了，家里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人坐在门口了，等着爸爸回来，等着母亲回来做饭，奶奶是喜欢热闹的人，她也一直羡慕能够出门的人，可是她再也走不远了。

那天，向东和桂兰欢欢喜喜地送小四去老街坐车，起得早，给奶奶做了面。

奶奶也早早起来了，房间还有些昏暗，她眼神不好，她知道每一件东西和它们的位置，她颤抖着摸索着穿好衣服，扶着凳子坐在自己的房门里边。

她看着堂屋的灯光，向东出去轻轻开了门，向东去刷牙，然后听见桂兰去喊小四起床。她耳朵也不好，但是她知道他们每一个动作的含义，至少这天早晨她很清楚。堂屋里箱子背包车子依偎在一起，等会，它们都要走了。

小孙女要走了。

她不喜欢这几个女孩子，那是以前。她觉得儿子养这么几个会赔钱会累死。

老大早早在家干活，实实在在的，说了骂了也不还嘴。就是找了这个人家有点难，也没有带走什么，她出嫁了之后，她很想念她，想念她的好，她总是把饭菜放到她手上。

老二自小脾气不好，百讲百怼，不怕骂不怕打，劣肉巴子。大了才知道她心肠好不计仇，嘴上说着狠话，每次回来都给她带好吃的，穿的也有，还给钱。友志也不错，就不知道怎么了，婚事办办又没影了。她还存着几百块，要给他们孩子个大红包呢。

小的自小生病像是个累赘，病恹恹的，她以为她是养不大的。她自小不说，可是你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不服气的，那时候看见小四眼睛她就不喜欢，女孩子这样，以后谁会喜欢，又不像两个姐姐能做。小四也还不错，那年自己腿摔坏了，幸亏她服侍着，帮着她洗澡打粉。

她看着，儿子养这几个，还是靠得住的，没有白养。

小四在那里问，等会奶奶吃什么，她看见向东端了一瓷缸子东西放桌上了，她知道是留给自己的，她擦着眼睛，没有动。

他们收拾了东西，小四伸头说奶奶我走啦，放假就回来。她知道，放假要等很久，隔壁那个云飞上大学后回来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她都不大认得出了。

她只是嗯嗯，点着头。看着他们把箱子架在车子上，桂兰要找绳子，向东说扶着就行了，小四去拿包，她想说让向东背着，桂兰已经拿了起来，小四扶着箱子，又大声喊了她一声，然后自行车轱辘就嗝嚓嚓响着出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电灯灯光，现在的灯光也没有当初那样亮了，房子老了墙老了，电也老了，灯也老了，我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