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快意生活,妙哉!
近日在看一本闲书,《活得有趣,就是一个人永远的好天气》,名字很像微微一笑很倾城这一类网红剧,但其实是现当代作家们幽默有趣的散文集。汪曾祺、老舍、周作人、梁实秋这些大师让人一想起来就不得不正襟危坐,看了他们的文也觉得其实好玩的很呐。
梁实秋写下棋,说君子无所争,下棋却是要争的。杀死他一大块,或是抽了他一个车,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像是无关痛痒,使你觉得索然寡味。当你给对方一个严重威胁的时候,对方的头上青筋暴露,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地在额上陈列出来,或哭丧着脸作惨笑,或咕嘟着嘴做吃屎状,或抓耳挠腮,或大叫一声,或长吁短叹,或自怨自艾口中念念有词,或一串串地噎嗝打个不休,或红头涨脸如关公,种种现象,不一而足,这时节你“行有余力”便可以点起一支烟,或啜一碗茶,静静地欣赏对方的苦闷的象征。我想猎人追逐一只野兔的时候,其愉快大概略相仿佛。因此我悟出一点道理,和人下棋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使对方受窘,当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被对方所窘,便努力做出不介意状,因为既然不能积极地给对方以苦痛,只好消极地减少对方的乐趣。
如此快意生活,妙哉!我以前极其不理解大热天的老少爷们聚在一起下棋的乐趣何在,看梁实秋这么一写也觉得看下棋就和看斗牛、斗鸡、斗蟋蟀一样饶有趣味。以后路过下棋的人可以观察一下双方的表情,看看哪一个眉头紧蹙,哪一个洋洋得意,你就知道这局势如何了。
梁实秋写散步。散步是我们日常生活中非常平淡的事情,经常走的那条路闭着眼睛也知道都有些什么,实在是无趣的很。但梁实秋写散步的去处不一定要山明水秀,荒村陋巷也自有其风情,一切随缘。
写六朝人喜欢服五石散,服下去以后五内俱焚,浑身发热,要快走发汗来宣泄,五石散里有丹砂、雄黄、白矾之类的东西,吃下去当然火烧火燎,真是让人感慨古人的愚钝!他还写道散步时拿一只拐杖,看到一只巨獒, 后面跟着狐假虎威的扈从,只能退避三舍,暗暗握紧自己的拐杖,这个场景读来就好像自己,不由会心一笑。
老舍写养花。他不会养花,只养些好种易活、自己会奋斗的花草。只要开花就很高兴。要是赶上狂风暴雨或天气突变,就得全家动员,抢救花草,十分紧张。几百盆花,都要很快地抢到屋里去,使人腰酸腿疼,热汗直流。第二天,天气好了,又得把花都搬出去,就又一次腰酸腿疼,热汗直流。可是,这多么有意思呀!不劳动,连棵花也养不活,这难道不是真理吗?
如此快意生活,妙哉!看到这一段一下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我们也是住院子的,一院的葡萄架把小院子遮得严严实实,我家的葡萄结的总是很繁,蜜一样甜,总是招来很多蜜蜂、鸟来偷吃,有一次居然来了一只大尾巴的松鼠,看的我高兴死了。
我奶奶家种了很多花,长长的一条路两边全部是盛开的花,一路香喷喷的,路的尽头是奶奶的农家屋舍,还有很多果树,结满了各种果实,我们也不洗,摘了擦擦就吃,嘎嘣脆,好吃的很。空气很安静,只能听见布谷鸟的声音,真是想念这样的生活。
周作人写喝茶。茶道的意思是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的现世享乐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周作人写的喝茶接地气多了,说中国人到茶馆去,左一碗右一碗喝半天,好像是从沙漠刚回来。看的我大笑,我刚来南方的时候,对于南方人两手只捏着一只汤圆大的碗品茶觉得做作的不得了,后来居然也喜欢这样一小杯一小杯的慢慢喝了,觉得怡然自得,同二三人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如此快意生活,妙哉!朱自清写吃的。茶饭店里可以吃到一种甜烧饼(muffin)和窝儿饼(crumpet)。甜烧饼仿佛我们的火烧,但是没馅儿,软软的,略有甜味,好像掺了米粉做的。
复活节时候,人家吃煎饼(pancake),茶饭店里也卖;这原是忏悔节忏悔人晚饭后去教堂之前吃了好熬饿的,现在却在早晨吃了。饼薄而脆,微甜。北平中原公司卖的“胖开克”(煎饼的音译)却未免太“胖”,而且软了。
当我看到朱自清把洋味十足的马芬写成接地气甜烧饼,把Pancake翻译成“胖开克”就觉得好笑的不行。
生活是如此平淡,生活又是如此有趣。昨天有个朋友说看了三毛的撒哈拉的沙漠,想起自己以前在国外的日子,也是那么苦,那么孤独,却没有那么有诗意,我说诗意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呀,当你觉得在异国他乡诗意,那就诗意了,当你只看到了孤苦,那也就只剩孤苦了。
愿我们能看的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不论哪种滋味,看到了、体会到了它就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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