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丨政府搬去我家附近,我真就发财啦?
1月10日晚,零下2℃,悬挂了70年的北京市政府旧牌匾卸下。第二天,开车往东30公里外的通州区,新北京市人民政府大楼揭牌。
过去整整的70年来,从保定到京郊,再到正义路2号,再到现在的通州区运河东大街57号,北京市政府一共搬过3次。
这一搬,会有超过1.2万办公人口进驻通州。这背后,预计着会有40万人跟着从北京市区往外搬。
这次政府搬迁的主要目标,是纾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也许百年后,“北京是北京,首都是首都”。
90年代以来,中国城市化浪潮下,政府搬家是一种常见现象。搬县政府非常普遍,市政府搬迁也很多,偶尔省政府也会挪地方。
国内32个省会城市(含直辖市),17个城市已搬迁或准备搬迁市政府。大中城市政府,要不已搬过,要不正在考虑。
这场持续已久、规模浩大的搬家行动,和我们每个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
城市在摊大饼,但看病、上学、去政府办事,还得往老城区里跑。人多路窄,进城一趟,堵车一路,这是很多城里人的无奈。
比如,西安。
西安的城墙下现在没有火车,但几乎常年堵着西安人的车。
2003年,当地堵车还没排上全国Top5,西安市政府问当地市民要不要搬政府。当地人异口同声说“要搬”,原因是太!堵!了!
到节假日西安迎来大批游客,城墙里就更堵了。图/摄近求远
当时市政府在城墙里的西华门大街,到市府办事一小时,路上堵车大半天。再加上要保护墙里的文保单位,2011年西安市政府后来就搬去北郊。
不久,北郊未央区迎来了西安高铁站,城里好的学校和医院也陆续搬过去。村庄变成高楼,土路修成柏油路,周边基建上了个档次。
深夜的未央立交。图/安晨
然而,大城市堵车并没有那么简单。棋盘式道路不够便利、私家车越来越多、公交车供不应求等,这些因素都让西安稳坐“堵”城之列。
哪怕市政府搬出城墙,西华门大街和北大街交接处,目前仍占据西安前10名的堵车路段之一。
来源:《城市行政中心迁移对城市空间发展的影响——以合肥市行政中心迁移为例》(作者:任茗)
据统计,七个大城市搬政府,有六个的主因是疏解老城压力,至于效果如何,因堵车迟到的人们最清楚。
转移行政中心只不过是治堵的一小步,后面如果没有高效便捷的公交系统来支撑,搬了也就搬了,该堵的还会堵。
西安最挤的公交据说是323路,有人说在323上,先上车的被踩,后上车的踩着先上的上。
在河南郑州,南北向的中州大道把郑州一分为二。这条路,不仅是新老城区的分界线,也是房价的分水岭。
西侧是郑州市老城区,每平方米房价在1万元以下。东侧是郑东新区,很难找到1.5万元以下的房子。
曾经的荒地长出高层住宅。
想起2011年,河南省政府刚搬去,那时候的郑东新区彷如一场梦:已搬迁的军用机场,一片荒地上找棵树也难。
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规划了大面积的绿地和流动的湖泊,给这片“白纸”一个崭新的生命。
规划蓝图。
规划只是一张美好的蓝图,从蓝图走入现实,每一步都不容易。早年去看房,一场雨下来,回去的土路就被泡没了。
政府先行,政策跟上,各种资源和商家也就跟着往里跑。当时凡是新开发的项目,去东区;高层建筑超过100米的,也去东区。
接着用低廉的地价吸引开发商。每亩地几十万元,每平方米的房子,成本也就1000多块,那时郑州市房价还只有两千多块。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郑东新区成为郑州最宜居的区域,也是房价最高的区域。
2005年,郑东新区成立刚两年,朋友买了新区的房子,每平方米4千,近年涨到3万多。10年近10倍收益,真的躺着把钱赚。
当然,在新区里盼房价涨,这是一个非常煎熬的事情。
“通地铁”“迁学校”“创新区”,各种都市传言都能搅动你的心。无论网络神曲变幻多少首,内心只有一首主旋律——忐忑。
因为你不是等待一朵花开,而是等待一片森林的形成。
对于普通居民来说,配套资源的吸引力是立竿见影的。
当北京市政府搬通州的消息确定后,中国人民大学宣布到通州成立东校区,未来区域内将有22所高等院校及中小学。这意味着,现在的郊区房,过个七八年可能成“学区房”。
今年,通州将有两条地铁线通车,京滨城际铁路也可能会提前开工。道路、学校各种配套跟上,一个新的中心指日可待。
但从一个配套成熟的市中心,搬到一切还在规划中的地方,哪怕是政府工作人员,也不是立即能接受。
本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已经在市区选好了位置,后来被要求搬到郑东新区,他们不太乐意。
搬迁前夕,这些法院工作人员,白天调解别人家的恩怨情仇,晚上下班还要给家属做思想工作。
但10年过去了,法院在整个新区最核心的路段,家属们高兴坏了。
在中小城市,说城市的市中心,往往就是指政府所在地。第一波建设时没赶上,那搬家时能赶上,跟着政府走,说不定就从郊区人,跃升成了城里人。
但也有一些城市,城里人没跟着脚步搬,比如长沙、呼和浩特、长春和成都。
这就提出了一个难题:政府是搬了,但人不愿来,怎么办呢?
有时候,政府会用行政办法来搬迁人口。
比如,河南鹤壁市。
鹤壁市是一个挖煤的城市。由于担心煤挖完的可怕后果,1992年,开始建淇滨新区。1996年,当地市政府搬了过去。2000年,市政府下属事业单位也搬过去。
如果工作人员不愿搬,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离职。老城拆迁户和没有土地的农民,也一律安置到离城区40公里外的新区。
鹤壁淇河边上环境优美。
短短十三年的时间,新区人口从原来的1万人到10万,远超过一般城市人口的增长速度。但随后的增长不算太快,截至2017年区里总人口约40万。
政府能决定大楼大项目的选址,但牵涉到工作、居住与投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作为一个支柱产业岌岌可危的地级市,它的商业和服务业底子薄,发展慢。当新区里工作不好找,新楼周边消费高,搬入新区的人们,甚至会悄悄搬回老城。
鹤壁新区的夜景。
新区成立20周年时,媒体记者造访当地,感叹当地发展成“睡城”。20万新区居民每天早上五六点,坐1个小时的班车到老城上班,其中大部分是煤矿工人,他们原本就住老城。
而且相比省会城市,地级市政府掌握的资源非常有限。新区盖新楼修马路的预算增加,老城维护更新的投入就少了。
结果,一边是热闹但破败的老城,一边是崭新却冷清的新区。
鹤壁市山城区的标志雕塑。
有研究显示,在城市快速发展时,产业发展动力强,收入上涨蹭蹭蹭,住房需求足够刚,建设新城比在老城里腾挪,更能促进城市经济的增长。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没有足够便利、舒适、有人情味的生活,远比宽阔而崭新的大马路重要得多。有时候,与其花许多钱要求人搬来搬去,不如认真过好老城的日子。
因此,从人的角度规划“新家”,可能是搬迁要考虑的更重要的事儿。
搬迁的过程中,丢失的还有传统街坊的关系。
别怪老百姓是见风使舵的主,毕竟过日子,讲究实在。
挨近城市的农民惦记拆迁,城里安家的市民关注政府搬迁。一半中国人都在看着政府,搬不搬,啥时搬,搬去哪儿。
通过政府搬迁来拓展城市发展空间,青岛在国内大城市中是第一个。
1992年市政府东迁前青岛东部的样子。
如今青岛的香港中路。
青岛搬政府后,农田发展成CBD,低矮居民房换成山东第一高楼,这样一副改革春风吹满地的图景,引来全国各地的效仿者。
青岛搬政府的1992年至今,中国70座大中型城市里,有34座城市已经、正在和计划搬迁。
行政中心迁移城市的分布示意图。
中国城市化已进行20多年,用搬政府来带动城市化,也只是近20年逐渐发生的事情。从较长的历史时段来看,仍然算是一个新鲜事物。
城市资源的转移,不是单靠政府力量就可以。一个新区新城,会否因行政中心的迁移而取得成功,还需要常年的经营,还有待时间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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