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

        无以为祭，草草几行字，聊表心意——致老李头。

        那时候，清明节那天都是不放假的。

        那时候，那天要带着鸡蛋和柳条去学校。

        那时候，那天晚上会有一桌小酒。

        不记得读的哪里的野史，上面记载，东汉末，一位久治不愈的肝病患者找到医圣张机，而张机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坛酒赠予之，不久，患者卒。

        那时不懂，此时，略懂。

        老李头爱酒，也爱喝酒的人。我一直猜想，他崇尚洒脱的诗仙，多数是因为诗仙饮酒时的不羁，而不是因为“蜀道难”。我一直反感，不予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在捉襟见肘的生活面前，与经济生产力毫无关系的爱好看起来单薄非常，甚至，惹人厌恶。

        我也厌恶。

        不与他聊酒文化，不评论他的酒文字，不参加他的酒场，坚决对酒后的老李头避而远之。十年、二十年前，生活拮据，老李头每日一顿酒的标准超出了家庭允许支付的范畴，他沉浸在自己淡泊名利放荡不羁的梦想中，与那时候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想，那时候他应该需要一个知己。但我肯定不是。我一直对自己说，这个人，不足以成为我的偶像和榜样。

        他伤退后闲赋在家，成日遛猫逗狗，摆弄花草和文字，我很是不屑，很少与之谈心。与他相对的，是家里的一台大头联想和佳能打印机。

        多少日子过去，不曾数过。       

        直到有一天，我在电视机后看到他装订成册但并不规整的文集。他称自己“陋叟”，说自己是个丑陋的老叟，无人能懂。那时，我正为了文理分科与之争执。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来到千里之外我求学的城市，他说，我年轻的思想，他都懂得。那时，他生命的时日已所剩不多。

        直到有一天，我也有嗜之如命的爱好，懂得了生活的无奈与精神寄托的美好，这时，他已故去十多个年头。

        我眺望着，杯子中热气模糊了双眼，或者模糊了思绪。

        是的，老李头并没什么错。

        今日，心里给你备一桌小酒，若仍在一起，必定不会留你孤寂。     

        各自，珍重，春祭，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