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向阳花散文

我的名字

2019-01-25  本文已影响6人  顽石与绛茱草

到目前为止,我用过三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是李根红。我出生于1977年,这一年,国家全面肃清文革流弊,恢复高考,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铁托访问中国。家在农村,父母迟钝,仍以“根红”为我命名。开始没觉得什么,有次去德兴,路过同学母亲的花店,与她攀谈起来。她一语中的地指出我名字写错了,不是“更红”,而是“根红”。我骇然惶惑,“你怎么知道?”(四年级前,一直写“李根红”的。)她显出一丝得意的笑,眼角挤出些褶子,“根正苗红呀。”我回到家问父亲,我名字怎么变成“李更红”的。父亲嘿嘿笑着,“日子过得更加红火,没什么不好的呀!”我也就默然了。

名字虽为符号,二叔喝点酒时满脸红光,偶尔还会诟病,“扯卵蛋,你爸起名不按排行,你给儿子取名字也这样,狗屁知识分子。”我也只当是叔叔酒话。现在思来,讲究排行实际是血源认同。在外地,如果你发现某人名字与你前两个相同,你就会饶有兴趣地问询对方排行情况,祖籍哪里。聊到嗨时,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满脸酡红。按照李氏族谱,我是坤字辈,正名该是李坤红了。

我的第二个名字是李更红。用意不言自明。“更”有两种读音,gēng和gèng。奇怪的是很大一部分人把“更”念成第一声。有时追问几人,对方微微一笑,“没想那么多,随口叫而已。”

父母是不会叫错的,却单唤一“红”字,拉长尾音,听起来像“红哎”。哥哥、姐姐也不会叫错,但似乎不屑叫我正名,叫我“疤子”。(小时候,我长了很多疖子,身上留下很多疤痕。)妻子、同事也不会叫错,称呼起来有些生硬。能把名字称呼得像春风一样亲切温柔而又熨贴的是一位女同学。她叫徐艳丽,大学校友,又是德兴老乡,考取公务员分配到黄柏。我尽地主之仪,请她吃饭,帮她整理宿舍。离开时,她唤我一句,“更红”。我的身体有电流经过,浑身颤了一下。时隔十几年,那声轻唤依然能穿越而来,让我想着那个黄昏的美好。

叶文老师,是德兴市语文教研组长,长我些岁数,是个经常为他人做嫁衣裳的热心人。我偶尔出现在语文群里,发一些针砭时弊的言论,像一根鱼刺一样让很多人不大舒服。大部分人保持缄默,有的附和几声。叶文老师却不,竟以一个长者身份与我攀谈为人处事的诸多不宜,言语恳切。有一天,我俩就朱自清作品的人生态度各发表看法,聊着热烈时,叶文老师忽的称呼我“更红”,让我浑身震悚。一如“迅哥儿”见着阿长买来《山海经》一样。这是时隔N年后的一句称呼,既勾起了昔日的美好,又拉进彼此距离。我仿佛获取了阳光,仿佛焦渴中遇见送水而来的人。我仔细回读着她发来的信息,像遇见一位故人。

我的第三个名字是李石,是今年用的笔名。石头生硬质朴,有山林的气息。我家的壁橱上放着一块石头,是妻子从大茅山水沟里捡来的,抚摸石面有丝冰凉感。石头圆厚,被水洗刷圆滑,像一块厚饼。石头也有些冥顽不化。《红楼梦》中贾宝玉是块女娲补天遗落下的通灵石。他看淡功名,及时行乐,与那个醉心功名的时代格格不入,是块顽石。我一时感应,把“顽石与绛珠草”做了别名,后来简化为“李石”。

我自觉为人木纳,不会八面玲珑。刚入职时,在育才中学,我因某事怵着学长铁华,她愤愤地掷下一句“大粪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走了。当时我很伤自尊,呆立原地,脸羞得通红。这是第一个骂我为石头的女人。

第二个这么说我的是妻子。有时气急了,觉得骂我石头太过文雅,她还额外赏赐我几句直白的方言,如“怂包”、“猪脑壳”。妻子是个“用世主义”者,见不得我干一些吃力不得利的事。但骂归骂,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这是我石头的秉性。

今年,受一作家激励,开始练笔。这是一场苦役,我把自己放逐在一条荒草萋萋的路上,感受幽寂美丽和漫长的孤独。六月份开始用笔名李石发布文章,数量不多。发小潘勇委婉说我多关注妻子孩子。(他是我文学上的引路人。)我犹豫了一阵,脚步仍旧走来。“也许多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这是美国诗人佛罗斯特的文学告白,也是我的告白。像一块石头一样,我会把李石的名字一直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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