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原创小说汇长篇爱情小说‖连载

天堂恋人(诗意小说)

2024-04-03  本文已影响0人  空想家8015

八十年代大学时光的唯美初恋,一段写了三年匿名情书的单相思,一场持续了17年的柏拉图式恋爱,最终香消玉殒、天人永隔的悲剧绝唱……

34岁的葬花仪式,大学同学们为一直因病单身的她披上了一袭白色婚纱,献上了34朵白玫瑰……而错过的他只能在她的骨灰盒前送上迟到的34朵红玫瑰,并在之后入土为安时写下四句墓志铭:

同窗红颜

一生恋情

人间无份

天堂永续

第一章:初次邂逅与三年匿名情书

那是1981年9月夏末秋初的某个中午,是大学暑期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做为大二的学生、我和几位同窗好友逃学第四节课,从教室的后门偷跑出来一路嘻嘻哈哈地去食堂提前排队,就为了吃上3毛钱又香又脆的溜肉段配大米饭拉馋。那个年代的春城,学生每个月的主食饭票是二斤绿色的(大米)、四斤粉色的(白面)、其余白色的(粗粮主要是高粮米),所以能吃上一顿溜肉段配大米饭那简直如同过节一般,因此缺课一堂也再所不惜哈。

正当我们几个抢先排好队,从窗口都闻到了肉香和饭味。这时下课的高峰期到了,同学们蜂涌而进,同班的男同学开始跑上来找我们夹塞、并因此与之前排在我们后面的其他系班的同学发生了口角,大有“能动手就别吵吵的”打群架之势。就在这混战之际,我不经意的回眸一望,登时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在不远外的食堂大门口的一束阳光中,正施施娜娜走进一位身穿红上衣、扎着两根干净质朴发辩的女生,清新淡雅、皮肤白皙,仿佛一下汇聚和切中我平生对女性所有的美学焦点和理想之核一一如果按那时我的中外女性偶像比较,外是经典电影《罗马假日》的奥黛丽.赫夲,内是当时正当红的一位中国女星殷亭如(主演的电影《都市里的村庄》),这位身材颀长的学妹无疑是两位女神的完美结合!当夜就写下了第一首所谓的爱情诗《静物》:

颀长的人体多美丽

长腿

长臂

还有颈项

长长 白白 细细

一头梅花鹿

轻松跃起

悠扬的

现代蒙太奇

一只白天鹅

懒散 闲逸

绝妙的

古老工笔

少女

披散海浪般湿漉漉的

披散夜色般浓浓的

啊一一嘘

小溪

静静

流去

落英 卵石 彩罐 游鱼

朦胧中

月光般

淡黄色

一条东方少女

一一从此开启了我长达三年疯狂地无时无刻不寻觅她的倩影之旅:在早操时,在运动场上,在上课下课之间,在食堂,在校文艺演出的舞台上……,

终于有一天下午,我正和一位下过乡上过班、多才多艺的我们都尊称三哥名字唤作俞长春的同班同学在校园散步途中,再次邂逅她,万万没想到俩人竟然打了一声招呼并称我的同学“俞老师”。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待她骑着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飘然而过后,我不经意地问道才得知她的芳名叫王丽群,曾经做过我三哥短暂任教时的弟子。比我们低一年级,今年的新生学妹,会计专业(我是金融专业),春城人。那天是周五,应该是骑车回家过周末。

从那天之后我又开始了另一项狂热举动,因为偶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和班级,就以平均每周二、三封的频率给她写匿名信和情诗。把我四年大学所学到的文学和诗歌的知识和才华倾囊而尽、呼啸而出一一

《恐怖主义者》

因你含蓄的拒绝

我定期寄一枚恐怖信

使你不能干静

预定今年春季

如果你依然杏无音信

我将让我的精神爆炸

任才华和名誉 飞扬成美丽碎片

使无数少女 激动得赤晕升腾

并且为了报复

每天黄昏 约一位谈谈

欣赏她们多情的姿态

然而我仍是忘不了你

因为爱情无法转移

我只能继续寄恐怖信 给你

(里面装上我血淋淋的心

别人可都是装子弹啊)

生平 我第一次做了恐怖主义者

所以这段最喜欢的就是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和裴多斐的爱情诗。

“我愿是一条激流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里愉快地游来游去”

他的情诗让我们的大学时代充满了爱的色彩与旋律

男生都想做那条激流

女生都想做一条小鱼

直到三年后我即将毕业离校的前一天黄昏去食堂吃饭、在门口竞又不期而遇,她正吃完饭往外走,我正往里去,撞个正着。仿佛得到神助,鼓起三年甚至一生的勇气叫响她的名字:

“你好,王丽群同学,抱歉,我是朱冷波,就是那个给你写了三年匿名信的男生,我明天就要毕业离校了,今晚可以约你一起聊聊吗?”

只见她脸色微微一红,定晴望了我一会儿,微微点了一下头,轻声说:“好呀。”。

于是我们双方约定6点钟在学校大门口见。我长出一口气,犹如虚脱一般慌忙走进食堂,与她擦肩而过……

第二章:大学毕业前夕的告白与告别

按照约定时间6点,吃完晚饭后我先回到寝室稳稳神,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换上一件藏青色的T恤,显得郑重些。穿过主教学楼向临斯大林大街的正门走去。

我们财院的主教学楼是满洲国财政部遗址,柱廊高耸,厚重阔实,欧中结合。据史料记载当时满州国G D P在亚洲都是名列前茅,是那个年代名副其实的北方香港。日本人是真把春城当成了自己的国家建设,下了不少功夫也投入很多真金白银。时下的城市规划包括基础设施都是当年打下的底。从某种意义上讲日本人可以说既是侵略者也是建设者;而做为春城第一主干道叫斯大林大街(后改名人民大街),足见苏俄对东北的影响之深,抗日战争后期,苏俄帮助中国打败了日本,但也把东北洗劫一空,能运走的好东西和资产都抢去了,所以苏俄既可说是协助解放者亦同时是无耻的掠夺者!

当我准时到达看到王丽群已先等在那了,刚才在食堂她穿的是一条纯白色的七分裤和一件浅蓝色淡黄格的衬衫,现在换上一条暗花素雅的连衣裙,扎了一个高挑蓬松的马尾巴,刚洗过的长发飘散着一缕馨香,更显青春文净,令我曈孔扩张眼前一亮。

相视一笑,我有点生涩地说:“你好。今天真巧啊能在食堂遇见你。”;

她偏着头看向我:“如果我今天不在食堂出现,你是打算没个交待就离校了吗?!”

我只能窘迫而无措地冲他干笑了一下反问:“你家不是春城的吗?今天周末,而且你们低年级也早放假了吧?”

“我其实待在学校也是在等你这人出现”,她不无揶揄的回答其实也某种程度上解了我的围。

我俩在边走边谈中穿过了浓荫如盖、宽敞明亮的斯大林大街,走向对面吉林大学区域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不知不觉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中场时她提议找了个挨着公园的马路边休息一会儿、并拿出手绢铺在道牙上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在离她一人之远的地方坐下。

其实刚开始我还有点紧张,时不时就走到了她的前面,发现后又有点歉意地等她跟上来。但随着双方谈到共同熟悉的校园生活及一些相关的同学和老师,我也就越来越放松自如了。

谈到校园生活我亲身经历三个场景和情节,引起她的莞尔和若有所思:

一是八十年代男生都喜欢留长发,仿佛那才是年轻和前卫的标志。我在高中时期就因为留长发常常被老师在早操时追得满走廊跑。还有一次被愤怒的老爸一个下午赶出去剃了三次头。大学时有一次院系领导来我班听课坐在最后一排,惊诧地发现班上50名学生,一半男生的头发几乎都比女生长。一一后来我才知道她对我的长发也一直不太感冒。那是因为我弃笔从商后改长发为中分短发还打了摩丝并烫了小卷,西装革履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样。再次回春城看她时她曾说过,你这样不是很精神吗。

二是那时流行听港台流行歌曲特别是邓丽君的靡靡之音。由于我们系的张书记是个老古董,竟把这称为黄色歌曲!有一次同学们在上课时,他带着辅导员跑到男生们的寝室,把大家的磁带和收录机都给抄了!

三是大一的第一个元旦,我和班干部策划了一场新年舞会,半途又是这位张书记带着老师们冲进班级强行叫停说是组织非法活动……

“今天之前你见过、注意到过我吗?”

坐下之后我好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呀,你们班排球不是打的好吗,看过几次你们的比赛。另外你在学院的演讲比赛上可真敢说!”

她的回答让我之前的忐忑和惶惑得到了缓解甚至恢复了自信。我从内心感谢她的善解人意,不由得拉近了距离。

我所在的班级排球水平在全校也能排在前五名之内,我也算能替补上场的主力之一,这得益于在初中时就参加了校排球队。所以排球是除了上课之外占用时间最多的活动,而且经常在操场上与其它上榜的班队比赛。其实我在围观者中早就发现过她的身影,只是我拿不准她是否会注意到我,即使注意到我但她也绝不会知道我就是那个写匿名信的神经病和懦夫。

我们学校第一次组织的演讲比赛,因为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是我的同乡,所以特邀了我参加。那次讲演我还是比较骄傲和得意的。因为大学之前我一直担任语文课代表,大学四年唯一打过5分的就是写作课。小学还参加过青少年宫的故事培训班。再加上爸爸的遗传,她在我们那个小城的财贸系统素有“朱铁嘴”之称。所以不自夸的说本人的口才还是相当可以的。

但更重要的是我在大学期间除了为了应付考试、临时抱佛脚学习专业课外,用绝大部分时间读了大量西方的诗歌及文学、传记和哲学著作。特别是尼采、卢梭和萨特的思想对我影响颇深。因此在演讲时结合当时最热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和“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等话题,发表了一通离经叛道和愤世嫉俗的言论,引起现场一片哗然,令老师们特别是系院领导都颇感不适和不满。

当天色渐暗,华灯初放时,我们走向母校的返程路上,断断续续和絮絮叨叨的交流中,我已得知她是东北师大的子弟,家就住在与我们学校仅有几条街之隔的不远的师大宿舍区。她的英语很优秀,喜欢唱歌跳舞,当然我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欣赏过她的舞蹈和合唱指挥。她也了解我来自花河市,即将毕业后回黑龙江省分配工作。

当我们重新回到约会时的学校门口,我转身凝视着她的眼睛,不舍、伤感但坚定地说道:

“再见!王丽群。谢谢你。”

然后毅然决然转身向男生宿舍楼快步走去,把有点愣怔的她一个人留在了皎洁的月色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踏上北归的列车,奔向充满希望的未知和未来。从此天各一方,短暂失去了音信……

《两条铁轨》

在含蓄的起点

我们就有率直的平等

前进的重压

击发无数次铿锵的共鸣

虽然有过多少拥抱的渴望

但为了迷蒙的远方

终于保留了抱憾的平衡

两条铮亮的脊梁

支撑一厢飞驰的梦

过去的一切都化作风

不羡慕蓝天的纯净

几经沉沦的黑暗

光没有辜负生命

只有平行才有前景

结合就会脱轨

一个绿色的模式

将有破碎的惨痛

是平行 是结合

不选择 就是选择

第三章:大学毕业一年后的喜悦重逢

1984年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黑龙江省工商银行工交信贷处,应该是最好也是最有权的部门了。然后按照省行的规定要先回原籍所在地工行见习一年。未料到就在这一年内我却捅了个大娄子。由于大学时代就喜欢诗歌因此结识同在春城上学的吉大和东北师大的80级几位知名校园诗人。特别是吉大北极星诗社的苏历明提议我们6位诗友一起出本铅印诗集纪念大学时代。我当时听后很兴奋,春节前夕坐绿皮火车赶到他的老家、同属黑龙江省的佳木斯市,与分配到北京国家计委回家过年的他一拍即合,决定由我来负责组稿并找印刷厂印制。我们6位诗友每人集资200元共1200元。这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一笔小钱,因为大学毕业见习期工资只有40多块钱,正式转正也就60多一点。我不负重托、利用当银行信贷员的特权找到我管户的一家集体企业印刷小厂拿到了最低的成本价。同时写了一张激情洋溢颇具煽动力的广告宣传单并擅自将诗集定名《北方没有上帝》以“雪潮”诗社的名义发往全国各地的诗友和诗歌爱好者。

谁想到这本同人诗集特别是诗集的名字却惹来一场“大祸”。就在我见习一年届满回到省城哈尔滨等待省行落实工作时,突然被人事处一位吴姓女处长叫到办公室,拿出省新闻出版局的公文摔到我面前气势汹汹地说道:你是不是在见习期间出了一本什么“没有上帝”的诗集,现在出版管理部门因为没有书号将其定为“非法出版物”!而且这个诗集的名字明显带有资产阶级自由化色彩。现在两部门联合决定并正式通知你:一是把印刷的3000夲诗集全部追回上交;二是认为你不务正业不适合在省行工作,将你二次分配回原籍花河市工行听候安排。

我一气之下准备第二天就回故乡,但心里已下决心不去报到,准备直接去当时改革开放四个特区中最热的深圳找工作

临行前,一同分配在省行系统的大学同学们听说我的事件后,一起为我送行。席间见到一位比我低一年级刚分配回来的学弟讲,去年我毕业离校后的第二天,王丽群曾去找他(他们都任校学生会不同部门的负责人、比较熟悉)问我的分配去处和联系方式。这个信息犹如一缕晨光刹那间照亮了我彼时风雨如晦的心情,重燃起再续前缘的希望之火一一可谓冰火两重天也!

回到桑梓我即告病请假一周,怀着“奔赴解放区”般的自由心态踏上了3天2夜的深圳之行……

经过漫长的类似海上航行的旅程,在北京倒车,穿过从北到南的中国大陆,沿途经过无数熟悉但又陌生的城市站台,也听到各类方言。过了广州站不久验过边防证后,终于抵达终点站一一深圳,当时无数理想主义的热血青年和学子的向往圣地啊!

冲下充满汗味与各种气味杂陈的车厢,从半空就望见正拔地而起的著名的改革地标53层的国贸大厦,墙体上悬挂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震撼标语,一股特事特办的改革开放气息扑面而来!当时我还未出过国,但己从电视上看到过香港及海外发达国家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深圳做为当时中国的前哨阵地,使我第一次领略了“资本主义”的景象。

中午左右,阳光明亮而炙热,走出站台,迎面见到来接我的大学同班、四年同桌的好友王哲。他毕业后分配到人民银行总行(不久后回北京即担任了人总行童姓副行长的秘书),当时正在深圳见习。老同学见面分外惊喜,他把我领到宿舍安排妥当就先去上班了,让我自己在周边转转。因为他的办公室就在当时最宽阔最中心的深南大道上。待他走后,如饥似渴的我赶紧拿起他刚从冰箱里取出给我的一罐饮料一一这是平生第一次喝可口可乐,猛一入口差点吐了出来,仿佛喝到一股呛鼻的中药汤的味道。这桩丢人而且土的掉渣的糗事每次提及都引起别人一阵阵的哂笑。

此次在深圳呆了一个礼拜,王哲给我介绍了几家商业银行和本埠的深发行和蛇口招商银行,我都去见了人事部并留下个人简介,相关人士热情接待了我并说让我回去等消息。

找工作之余和周末,王哲领我逛了深圳和蛇口,并带我第一次吃了广东早茶和粤式大排裆,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充满活力的粤语给我留下深刻而温馨的印象,也为我之后两进两出深圳埋下了伏笔。

一周后我踏上归乡之路。但我把第一站选在了春城,因我要去找魂牵梦绕的她。

几天后到达春城,这是我大学毕业一年首次回到这个号称第二故乡的城市,一切还仿佛尚停留在大学时代,无比亲切和激动!

下车后我在想怎么找王丽群。因为毕业后我们己失去联系。只记得毕业前夕告别时她说起是东北师大的子弟。于是我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东北师大教职工的宿舍区,然后我就开始一栋一栋的问谁认识一个叫王丽群的女生。令我欣慰的是没想到问到第三栋就有一位女孩有点惊奇和不解地告诉了我她家的住址。当然是在我简短说明和解释了我俩这种有点匪夷所思的关系,可能莫名地打动了她。

如期找到1栋207室,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问到:“谁呀?”,

我有点颤抖而正色地回道:“朱冷波。”随着一句不自觉的叹词、门被瞬间打开了,一双谈不上惊喜更多是迷惘的眼睛就那么穿过时光盯着我,还是我在学校食堂一见倾情的两根发辫,穿着一件居家的白衬衣。在稍显尴尬的氛围中我被请进屋中,两室一厅的小开间,房间布置的简洁明快。她有点慌乱地把我介绍给她的妈妈,大姐和姐夫。从她家人细微的表情中我洞悉到他们是知道有我这个人的,但不晓得王丽群怎么讲的或讲到什么程度。妈妈的态度礼貌而审慎,温良的大姐和憨厚的姐夫倒是热情地让座并给我倒了杯温水,然后全家人都去了里屋,把空间留给了我俩。

还是像第一次约会那样相视一笑,我简单把我毕业这一年和此次深圳之行的前因后果做了个介绍,她好像已见怪不怪,沉静地听我讲完,也很自然地说她刚毕业被分配到春城大学当教师。我回应道:挺好的呀。因为在我的心里当老师与她的气质和形象很般配。

她未置可否地一乐,“咱俩出去看个电影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师大俱乐部。”

“好呀。”我也顺势响应,

因为在家里坐着实在令我感到莫名的压力和无所适从。于是我们站起来,我和她的家人打了招呼就辞别而出。

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因为是下午场,人不多,正在上演一部法国间谍片,名字记不住了。熄灯放映时,我仿佛瞬间回到了大学时代、一幕幕校园生活特别是和王丽群相关的镜头在我的脑海中闪回,犹如两部电影重叠在上演……

当灯光亮起,我俩走出影院,她请我吃了个雪糕,

”你几点的火车?”

“下午4点半的,”我答道。

“那我送你到咱们母校的汽车站,你再坐车去火车站吧”

“好的好的”

于是我们在初秋的微风中,慢慢地比肩向前走去,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约会时的情境,只是此刻更自然亲近了。大概步行了20分钟就到了无比熟悉的母校大门前的公交车站,也是我俩第一次相约的地点。停下脚步,我冲她深深的一笑:

“就送到这吧。”

随后我从旅行包中拿出一个从深圳买的日本松下牌小型收录机送给她。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我的礼物。

“谢谢”,她柔声地说,

“再见”。我大声地说。

《七月二十五日》

那天我下了墨绿色的车厢

冒着爽快的夏雨去见你

我喜欢透明的淋漓

在你天蓝的门前

我不安地站了五分钟

那种颜色无疑对我的兴奋起了抑制作用

我按下白色电钮

随着清脆的铃声

闪现你恬静的面容

惺忪的睡眼怡然柔和

淡淡的一笑 注释心声

我们自然地坐在紫檀色方桌的两边

间或俯语又归于冗长的沉寂

目光偶尔邂逅

又移向灰蒙的雨穹

三个小时象乡间小河潺潺流失

你做了两个可口的青菜

无意间说出你喜欢吃甜食

可我已永远记住

晚六点

我们去看了一部惊险幽默的外国电影

当夜色染黑了城市

你脉脉地伴我一程

怅然地说 不远送了

我微笑着 凝视你的星星

我们就这样天各一方了

但愿还有类似的雨中相会

第四章:深圳车祸,再返春城

离开春城,再次告别王丽群和大学时代,我就回到故乡焦急而期盼地等待此次去深圳联系的多家银行的工作消息。这期间接到两家银行的回复均以黒龙江省是边疆地区,国家规定深圳特区不能接收为由拒绝了我。而同时当地工行的梁行长因跟爸爸是老同事老朋友也开始了沟通,都希望我尽快去上班。并允诺似地说,全市当时工农中建和人行等金融系统只有我一个大学金融本科毕业生,只要好好干,一定会得到重用!

因去深圳一时无望、我也就暂时死了心。怀着“戴罪立功”的心态准备安下心踏踏实实地工作。经过一年的努力和勤奋,我的付出和成绩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认可和肯定。先是在市行工业信贷科、我见习那年就在这个部门,因此人头都比较熟,所以上手也很快。随后又主动要求下基层到了市行营业部的工业信贷科,而且在这上下两级部门也都遇到开明的领导和好师傅。工行系统较大和重要的工业企业如新兴产业的电视机厂、大军工企业的北方工具厂等都先后划入我的管户范围。我也算不负众望,写出了几篇扎实和建议性的调研管理报告并在市行所辖的杂志上刊登了。也因此得到市行信息科杨科长的欣赏并把我强行调去。就在我甩开膀子准备大干一番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不幸”得知:原来省行在把我发配回原籍的档案中曾写下一句“盖棺论定”式的话:该生资产阶级思想自由化倾向明显,不宜重用。一一这无疑对我犹如“五雷轰顶”,不仅这一年多的“将功补过”化为泡影成了笑话,而且在银行直管式的体制下这相当于判了我的“无期徒刑”!急火攻心的我一下病倒了,愤懑地写下直抒胸臆流行一时的口语诗《齐天大圣》(节选):

纵使你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

可依然逃不出如来佛的的手心

最多只是在他的手指根撒泡猴尿

刺激下他的嗅觉神经 如此而已

然后他会永恒地微笑

轻轻翻掌

你就被压了五百年 不见天日

纵使你金箍棒

能大成擎天立柱

把漫漫夜空捅个亮窟窿

可你依然无奈

只要那位非男非女的唐僧

无毛的女人嘴唇 喃喃低语

你就成了孙子

在地上打滚高叫 饶命

纵使你金箍棒

能小为火柴木棍

藏入艺术的耳孔

只要那头人猪杂交的八戒师弟进言

你就被无端放逐

屡战屡败 虽败犹荣

好在你不是娘胎所生

而是石头变成

因此七七四十九天炼你

依然无恙依然完整

不但学会了72变

并且造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上帝关上一道门时、常常会打开另一扇窗”,正应了这句基督教箴言。这期间我收到《深圳青年报》徐敬亚的邀请函邀请我参加“深圳现代诗歌协会”成立大会,同时他也在准备大手笔地策划“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展”这项后来轰动海内外彪炳诗歌史的活动,也希望我能积极参与。

在我上大学时老徐就以《崛起的诗群》一文震撼了当代文坛,成为朦胧诗的骨干和代言人。我对老徐敬仰已久。能收到他的邀请我深感荣幸!尤其在我最痛苦最绝望的至暗时刻简直如救命稻草也似希冀的灯塔。对我持续的现代诗之火犹如又浇了一捅油,同时重新激活了我再去深圳工作的念想。

当时正赶上全国商业体制改革,我所在的小城也建起了最高楼、模仿深圳国贸大厦顶层也带有旋转餐厅的商业大厦,爸爸当时正年富力强被任命为党委书记,可谓春风得意。正准备带队去全国尤其南方各地学习观摩并谈合作。我又一次请假搭乘车跟爸爸去出差,鉴于前面所说的特殊情况,爸爸也默认了。

我们一行先去了北京,然后到了上海住在老式的吴中饭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孟俊良并成了一生的莫逆之交。当时他不仅在上海地下诗界乃至全国先锋诗坛都风头正劲,以一把大胡子和冷峻深邃与黑色幽默的诗风独树一帜。当时他已在深圳大学出版中心任职,此次回沪是办理相关工作手续。之前他曾任一家小型机械厂的副厂长。不日后他也要返深参加老徐的活动。我们击掌相约一周后会上见。

此次上海之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和记忆的不是洋楼娇娘,而是连绵阴郁的梅雨时节和老派贵族腔调的法国梧桐……

随后去了杭州看了唐诗宋词中的西湖,并吃了顿十几块钱的昂贵鳝鱼面。登上已经倾斜的六和古塔并写下一首中年心态的预言诗《六和塔》:

褐色塔尖

不知不觉

已冲出鲜花的重围

足下 一湾不冻江水

顶部禁止入内

古老建筑

总有看门的老人

游客进去都要交费

上升的脚步

充满声响

中年的窗口 固定一种表情

鸟瞰了一面空中风景

下降的楼梯 急速而寂静

回去的路上 不要等待

最好买张纪念品

置身虛假的春天

唯一的选择 就是逃遁

走开一段距离时

发现自己的塔型

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福州登了鼓山,神奇的是二十年后我竟与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发生了一段奇遇。

赶往深圳的第二站我与爸爸分兵两队,自己先去了那座梦中和记忆中的乌托邦一一鼓浪屿,岛上住着著名的朦胧诗女旗手舒婷诗姐,我们曾保持通信经年。这座被蔚蓝的海水和钢琴声包围的小岛也从此与我人生和事业的两次重大转折结下了不解之缘。最奇妙和神秘的是写这部小说时我正在家乡陪二老,有天晚上和老娘聊天她突然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最想把骨灰撒在鼓浪屿的海水中……

一周后我坐着舒适的空调大巴,穿过迷人的亚热带风光如约抵达深圳,到《深圳青年报》办公室见到敬亚兄后直接去了五星级酒店的会场,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西式酒会,见到了许多成名的新老诗友,济济一堂,意气风发。在现场还接到深圳大学诗社几位学生的邀请第二天晚9点去做个关于先锋诗歌的讲座。

第二天下午去深大讲演之前我先到了蛇口,看望在家乡结识的一对夫妇好友。他们都是黑大学英语的,现在调到蛇口旅游公司做导游,1989年后就远赴美国了。

在公司见到女方小金后才得知她老公大董去广州带团了,晚上才能回来。她建议我在她家吃完晚饭后骑自行车去深大讲演,然后再回她家住一宿,这样就可以和大董聚上了。

我按照她的建议晚8点左右开始骑车赶往深大,那时联通深圳与蛇口的深南大道段正在建设中,沿途尚没有路灯。由于路不太好走,所以我后半程骑得比较快,突然眼前一黑,车子跌进一道深沟,整个人飞了出去,脸的下半部撞在坚硬的沟帮上,顿时失去了知觉。大约十分钟左右苏醒过来,一摸嘴和下颌,发现都是血和碎牙。于是掏出抽烟的打火机照亮,把沟里的自行车拽上来,从包里拿出下午刚在博雅书店买的一本繁体字港币标价的西方现代绘画集,里面有我大学时就非常喜欢的印象派及凡高、康定斯基、达利和毕加索等前卫画家的作品和评介。而且花了我折合人民币50多块钱。顾不得心疼,撕下多页才擦干了血迹。然后跨上车摇摇晃晃掉头向蛇口骑去。心里还在愧疚的想,正在阶梯大教室等待的学子们一定忍不住骂道:东北人真他妈不靠谱!

本来半小时的路程我却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朋友的家。敲开门后,大董不禁大惊失色以为我被打劫了,但我已无法说话只能不停地摆手。他们夫妇见状只能马上叫车送我去了蛇口医院,一位来自哈医大的年轻男大夫说得即刻进行手术,但手术要从两个耳垂下全面割开会破相,耿直的大董一听连声大叫:

不行、不行!人家是小伙还未结婚、而且还是个著名诗人。

那位好心的老乡大夫听了只好回道:要不我介绍你们去深圳人民医院吧,去找我的一位老师是口腔科主任,我给他挂个电话。

于是救护车连夜把我送到深圳人民医院时己是午夜,接到蛇口医生电话、己经下班的主任正等在急诊室,我一到直接送上手术台准备做手术,朦朦胧胧中听到一位粤语口音女护士细声问道:“要打麻药吗?”

“还打什么麻药?都摔这样了,打也没效了。”

随着主任铿锵的回答,我的漫长手术就开始了,疼得我一头一头的汗,全身一阵阵痉挛!过程中只是偶尔听到几句女护士缥缈而动听的安慰声犹如仙女下凡……

第二天上午醒来己躺在住院部的病房里,那时的深圳就是比内地先进,床是可以摇动升降的很方便。这时敬亚、小妮夫妇和另一位诗兄吕贵品一一吉林大学赤子心诗社三位大咖己分别坐在我的床头、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笑着问:

“你小子是不是昨晚喝多了,害得深大的学生们好个等,都在骂你哪”

我因昨天半夜到深圳医院时身上没带够钱就留了老徐的联系电话,还是他一早用刚刚成立的深圳现代诗歌协会的会费替我交的住院押金。

第二天我爸通过老徐找到了我,见到我的样子,一向诙谐乐观的他眼圈都红了。但没有责怪,而是放下手头重要的工作陪我住了二十多天院。他甚至有点讥讽地宽慰我:也许老天用这种方式让你闭嘴,否则你去讲演乱说话,也许会惹更大的麻烦!

这次出车祸住院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住这么长时间的院,每天在花园式医院氛围和幽静的白色病房中,对生命、疼痛和语言都有了新的感悟和蜕变,找到了卡夫卡变形的体验和扭曲的表现方式,使我的诗歌真正进入了现代诗和个性化写作阶段。找到了生命与语言一体化的通感并写下《住院笔录》等几首诗。

2023年底的某一天傍晚,写这部小说时,为了唤醒记忆和时间轴,我在翻老照片和作品杂志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当年手术的铁箍即为了固定牙齿和保持嘴部不变形,医生给我戴得类似马嚼子的东西,但要一根一根把铁丝从我的牙缝间穿过一一这也是当时手术漫长和疼痛无比的主要原因。如今37年后、看着这个有点斑驳的工具在夕照下泛着冷兵器的光芒,我的疼痛和记忆仿佛瞬间被击中并复活了……

随后在出院返回故乡于北京换车逗留的几日里写下了不仅是我本人也算是第三代诗的代表性作品的《空位》和《孤独》。并以这二首诗参加了“中国现代诗群体大展”同时打出了“体验诗”的旗号和宣言。

《空位》

我的身边总有 空位

当某天闻到一缕芳馨

垂下眼帘 喃喃低语

突然

一种预感

使我惊恐不安

睁开 躯体

原来依然 空位

于是

我也走了

留下一个 空位

现代人有着本质的孤独,灰色的生活状态又加重了这种孤独,所以即便朋辈满座,他们仍会感到内在的不可抗拒的凄凉。《空位》传递的正是第三代诗人们过分重视主体内心世界所产生的普泛痛苦体验。哲学思辨里,浸渍着忧郁悲怆的血泪,向现代人艰难又平庸的生命真实靠近了许多。这种不满足形态的恢复,是生命的必然,也是对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的认同与皈依。也许人们会指责它的虚空,但它又何尝不是对病态生活的曲折攻击?何尝不是对被泯灭的生命个体爱与理解的呼唤……

历经一个多月辗转回到花河,己经忍耐到极限并认为我已不可救药的市工行终于向我发出了最后通碟。我也知趣觉景地正式提出辞职,从此几乎终结了我的金融职业生涯和可能的行长之路。

1987年初,还是爸爸出面找了任《花河日报》社长的大学同学李伯伯把我调到了报社,好在我之前在报纸上发表过诗歌和评论,而且我的文字特长和墙内开花墙外红的小有名气也帮助了我。

就在去报社报到上班的间歇里,我接到王丽群的来信,说她妈妈之前就有梦游症,几天前突然出走失踪了。于是我二话没说又赶去了春城。

与上次回春城仅隔了一年,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她家。去之前我曾事先联系了诗友杨谨,他当时在帝都的《人民公安报》当编辑,找了本地记者站的同事让他们帮忙。当天下午我就和王丽群去了,他们很热情,说可以帮助发寻人启事,也请辖地派出所协力搜寻。随后等待的几天里,我发现她有些异样,除了妈妈离家出走至今未归让她经常处于恍惚的状态,而且对我的态度亦不冷不热。在间断的交谈中我此次还知晓他爸爸曾任东北师大印刷厂的厂长,在文革后期被批斗致死。她之前有个二姐还因得了类风湿病早逝。

呆到第三天,协助寻找的公安部门仍没消息。中午我在她家附近住的电力招待所吃了碗面后去她家看她,推门进屋后发现房间临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高大帅气的男生,王丽群简单介绍他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我和他握了下手,从对方的细微表情中我敏感地觉察到这种微妙的关系。于是简短坐了一会儿我就明智地说,“你们聊,我下午约了朋友先走了。”

她送我到门口也未做解释,但我已心知肚明就借机说道:

“你妈妈的事暂时没有消息,可能还要等等。我明天就回了,报社等我去上班。”

她微微一顿,“你等下,我送你到楼下。”然后转身回房间取了一盒东西。

从二楼楼梯缓缓走下,在一楼的楼梯口她递上手里的盒子,

“这是你上次送我的录音机,”,然后冲我苦笑了一下,“谢谢你这次来看我。”

我默默地接过盒子,“再见,你多保重!”

然后转身独自一人走向那条我无比谙熟的人民大街……

第五章:最后一个夏天

我的诗友和同事宋辞,这个表面温和与中庸的男人,其实内心一直藏着一种狂野和出走的夙愿。先是二字头里的国画家二苶子魏惠君与他的一名人高马大的弟子骑自行车从花河去了趟敦煌一路写生,强烈刺激了宋辞;更关键的是著名徒步探险家余纯顺走到花河市,我们局外人俱乐部出面接待并在教育学院搞了一场讲座,当晚老宋就把老余接到家里住了两天彻夜长谈,终于坚定了他旅行的信心。于是在新婚不久的妻子含泪的支持下,众兄弟也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他筹集了五百块路费。骑的是魏兄之前去敦煌、经过改装加固的二八永久牌自行车。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给他写了一批致沿途各地诗友的信,并把王丽群上次退还的松下收录机送给了他,也算物尽其用。

于是1989年3月12日,我们给他举办一场有点浩大和悲壮的送行仪式,二字头的同人们陪他一路骑行至林海雪原的威虎山下,然后目送他一骑绝尘出乡关。但大家又为他准备了一场意外的惊喜:我们一行坐火车提前到达省城,待他满怀激情和疲惫骑到哈尔滨时,汇同他的大学同窗又为他弄了一场迎接+两次送别的宴会,仪式感满满很是讲究!他感动之余也正话反说道:你们也太TM能整景啦!

这次他总算彻底孤身上路了,临行前我郑重委托他路过春城时、代我去看望王丽群。他也不负吾嘱见到了她,而且巧的是他的大弟竟与王丽群同在春城大学任教。但却给我传回一个不幸但也不令我太吃惊的消息:王丽群与她早逝的二姐一样也得了类风湿病、正在住院治疗中。

宋辞离开春城踏上奔赴北平之路不久,一场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的大洪水席卷和漫延了全国,我所在的花河市同样未能幸免。我也被裹挟其中暂停工作。正好借机第三次返春城探视王丽群。

这次到她家,王丽群没有让我住宾馆。因为她那时每天下午回家,晚上去医院、翌日上午接受治疗。就让我住在她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我医院看她并接她回家。她住在红旗街医院,那里有春城最标志性的伪满州国时期的有卧电车和中国最早的春城电影制片厂。洋溢着怀旧和浪漫的氛围。夏季的阳光穿过浓荫照进白色的病房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恬静。在那个疯狂而迷乱的大背景下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置身于婚房之中:

《最后一个年代》(组诗A)

清冷的火焰 窒息街心的花房

黑色歌曲 刺伤预言的手杖

客居的水果 呲裂红唇的笑靥

默念的长车 喋血四面八方

阳光的病房 浓荫的婚床

忠诚的谎言 绣满陈旧的女装

在时间之外 伤口背面

一只血白的鸟类 静翔

某天下午她去同学家,我一个人待在她的屋里,窗外蝉声阵阵,夏意正浓。闲来翻书架时掉下下几封发黄的信封,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原来是我大学时给她写的匿名信,我的心一阵狂跳!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来看……

此次我在春城和她家待了半个月,是我大学毕业后最长的一次。每天下午她回来,我们就坐在屋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大学和大学毕业后这五年来的往事;偶尔去师大花木繁盛的校园里走走仿佛又回到第一次约会时的情景。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个黄昏,金黄的夕照中她在家门口的走廊上洗头,乌云般的披肩发让我耳畔蓦然响起罗大佑的那首荡气回肠的歌曲《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时间就在月光和阳光的交替中悠悠地流逝,仿佛带走了我们的一生……

她的病情己有好转日趋稳定,出了院。我想起从花河临行前,二苶子惠君兄曾说过他远在老家蜜山(也是我童年呆过的第一故乡)的母亲会治类风湿病,有一套祖传的秘方和疗法。如果需要可以带王丽群去试试。民间常说偏方治大病。于是一天晚上我做了几个家常菜和她及家人一起吃饭时举重若轻地说出这个建议,大姐和大姐夫没有马上表态,只是默默地看了王丽群一眼,她也只是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大家就自然地把这个敏感话题岔开了。

两天后同样的晚饭时间,王丽群也好似不经意地对全桌人说道:

“我想出去转转玩些日子”

大姐和姐夫如获重释地笑了:

“好啊好啊,你自己定。”

我则表面平静内心激动地表态:

“好,那我一会儿预定后天的火车票”

第二天下午她收拾好了行装和出院后按医嘱吃的药,晩上9点多我俩坐车去火车站。姐和姐夫送到楼下马路旁路灯下对我说:

“这可是丽群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哪”

我郑重地答道:

“大姐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丽群。”

王丽群上车后冲姐和姐夫摆了摆手,却对小外甥大宇说:

“好好学习,听你爸妈话。”

因为是暑假事先没有买到卧铺,上车后我拿出记者证找到曾有一面采访之缘的列车长补了一张硬卧下铺给王丽群。熄灯后我去了餐车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盘花生米,在咣当咣当的车轮节奏和一闪一闪而过的窗外夜色中,拿出采访本继续写我这段时间一直构思的组诗《最后一个年代》,如何把这个注定铭刻在历史上的难忘而跌宕的年代与我个人奇特且隐秘的情感结合起来……

《最后一个年代》(组诗B)

丧钟敲响的早晨

飞翔的金属 发出破碎的共鸣

远离时代远离女人

幸福的面孔 悲恸欲绝

任何方式都拯救不了你们

劫数已到 这是五百年前的预言

寒冷 瘟疫将再次笼罩

疯狂的土地和如蚁人群

只有等待 永远等待 唯一的方式

混乱 生命的混乱 人类的混乱

在混乱中 销声匿迹

经过12个小时的漫长而温馨的旅程,第二天上午10点多终于到我的故乡花河市。妹妹和弟弟来接的站,回家见了爸妈。因为我事先很严肃地打过招呼不要让王丽群感到压力和尴尬,所以我们全家人包括一直期望我赶紧找对象的爷爷都表现的热情而克制。中午吃完饭、安排她在小妹文冰的闺房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我和小妹陪她去江边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在著名的八女投江雕像前合了张影。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坐上开往蜜山县城的绿皮火车,又要回到我从小待过八年最快乐时光的桑梓,一路上我兴奋地给她讲起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美好岁月和细节。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夏季的原野和辽阔的白山黑水,在春城长大的她也兴致盎然,一边回应着我,一边目不暇接。我突发奇想要是我俩青梅竹马该有多好啊……

傍晚时分火车到了蜜山站,谁曾想我4岁至12岁童年时代都未来过县城的遗憾、今天被弥补了。惠君兄的老爹魏大爷打着字牌接的站,魏大娘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们。我俩第一次吃上了贵重的兴凯湖大白鱼,满清时被称为贡鱼号称只有皇帝才能吃到。兴凯湖被誉为中国境内最像海的湖,2/3在俄罗斯、1/3在中国,浩瀚无垠,一片苍茫……

夏末秋初,层林尽染、色彩斑斓的蜜山又被叫做五花山,湖边逶迤着一条白桦林路更是美若仙境恍如异国。当天晚上我就陪王丽群去逛了一下,一路上默默无语又仿佛千言万语,只听到湖水拍岸的哗哗声……

在大伯大娘家有一种宾至如归的走亲戚的感觉,王丽群也很快和两老熟稔和亲切起来,我也就放心地赶回市里去工作了。约好一个疗程后来接她。

半个月后我再次回到蜜山,一进魏大娘家就看到王丽群梳着一个俏丽的盘头形似电影《五朵金花》中杨丽坤的扮像。大娘一把拉住我的手:“怎么才到哇,把丽群急的都要去接你了”

一抹红晕掠过她的脸庞,她有点羞涩又兴奋地冲我明媚地笑着。

我到时己是下午,和两老唠了一会嗑,重点说了王丽群治病的情况,听介绍才了解大娘的中医疗法是针灸+中药结合,边吃药边把脉看效果再不断改进用药的成份和用量。因为主要是调养,已有初步起色。可以继续再吃几个疗程。因为王丽群暑假后还要回去上课,另这么长时间离家也怕她不适应。所以和大娘商量的结果是她可以先回春城,带上三个疗程的药。吃完后找时间再来找大娘诊断。这样我们决定第二天就返回花河。

当天晩上大娘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农家饭菜,让我俩感受到不似家人胜似家人的亲情。我和丽群都郑重而感动地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并铭记于心。吃完饭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又围坐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看了阵电视就早早睡了。听着无边夜色里的阵阵蛙鸣,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回到城里她临行前我安排了两个活动:一是二字头的兄弟们都在跃跃欲试地要见王丽群,甚至连惠君兄在我们去他父母家看病前都没见过。如何让这场“面试”既有点仪式感又轻松自在,倒是风流成性、亦正亦邪的二魔怔闻江兄出了个好主意,他提议去刚开业不久,他设计装修,我起名策划的Happy夜总会,这可是当时花河最大最火也最有文化格调的夜场。也是局外人俱乐部发起人之一、但很少参与活动却提供不少支持的市群艺馆副馆长兼夜总会老板的刘博给预留了一个最中间的半开敞式雅座。

王立群喜欢跳舞唱歌,估计毕业后尤其生病后也较少去这种场所。所以当晚她玩得很开心,和二字头的男同胞们都跳了一圈舞。我和闻江那天都没敢跳最擅长的“抽筋舞”,怕她受不了。尽管场内有熟知我俩的人不断在叫号。

第二天我和妹妹文冰让爸爸派了他的专车陪她去了趟镜泊湖。这是全世界及中国第一的火山熔岩堰塞湖。四十分分钟左右的路程,沿途风光优美,早有“塞外江南”的美誉。吊水楼瀑布更是轰鸣壮阔、名声在外!中午贴心的老爸还在他们单位的疗养院预订了一顿全鱼宴,十几种湖鱼各种吃法令人大开眼界、胃口也大开。

临去镜泊湖前就给她订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回春城的软卧。当天晚上和我们全家吃了顿俺们东北人都喜欢的朝鲜烤肉,算是送别宴。大家都祝她早日康复,王丽群眼睛湿润破天荒敬了一杯酒,坐下时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一一这是我俩相识5年也是她生前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

第二天上午我一个人打的送她去火车站,检票进站后到了站台找到软卧车厢把她送上车、行李放好。把妈妈昨晚准备的饭菜和水果袋摆在小餐桌上,然后我就下车走到她的6号包房正对着的窗下,她也站在车窗内,我们就这样无声地互相望着,等待列车启动。

那天的气温偏凉,太阳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当汽笛响起、车轮发出越来越快的咬合声,我向她缓缓挥着手,她则把脸几乎贴在窗上默默地倒望着我在秋风中退得越来越远……

王丽群走后,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含蓄而委婉地表达了我可以去春城工作的意愿。我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我必须要表达但我更知道她也一定不会回复。事实果然如我所料。于是我继续写组诗《最后一个年代》。同时做好了离开花河离开报社的准备并开始了筹划和行动。

十一月中旬寒冷降临时,骑车旅行全国的宋辞风尘仆仆、长发飘飘地回到了花河。从一个英俊小生蜕变成一位沧桑大汉。在欢迎他归来的各种酒宴中朋友们聆听他讲述一路上的奇事轶闻,他妻子不在时会加点艳遇佐料。大家纵歌狂饮,都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抑郁在胸,仿佛在做一种决别!

一个月就这么半梦半醒、浑浑噩噩中过去了。12月底我偷偷去了次蓝城一一当时所谓的北方香港,一位追崇我的小诗妹杨闽当时在《海南经济报》记者站工作,因采访关系结识了当时蓝城最前卫企业的管理层。那时年轻人中间流行着一句仿苏芮歌词的话:跟着感觉走、拉着卫利行的手。

见过卫利行高挑儒雅的信息部部长高sir(他暂时代管公司人事工作),又引见我正式会晤了CEO王总,一位白白胖胖浓眉大眼的省级干部的红二代。面试因为我的金融专业和文才名气基本敲定。约好1990年元旦过后报到试用,同时拜谒幕后的神秘老板。

谈完后我一个人坐在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里,俯瞰着着号称异国建筑博物馆的中山广场和车水马龙的又一个斯大林大街,我的第六感发出强烈的信号:从此以后我的生命和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我将与过去及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

从蓝城回到花河,我第一时间告之了爷爷、父母及家人,告之了宋辞及“局外人俱乐部的二子们。然后去向帮助和欣赏我的报社领导李伯伯正式辞行。1989年末最后一天午夜写完组诗《最后的年代》收尾之作《最后的冬季》:

深渊的过去

恶梦般 晃来晃去

自由的幽灵

逃亡 囚禁或罹难

(他们的不幸就是我的创痛)

大雪封门的日子

坐在炉火旁追忆 回想

默默地埋葬激情和激情的工具

洁白的布条封闭四面的窗扉

仅仅保留一袋夏天的蔬菜和粮食

椅子 床和香烟

陪伴生命的最后一个冬季

没有遗言

一切都将在某个夜晚与烛光一同消失

第六章:最后一次相见

1990年1月3日我正式到蓝城卫利行报到上班,3个月的试用期过后,己由一个放浪不羁的记者和诗人,艰难但迅速地蜕变为一名道貌岸然的职业经理人。并顺利晋升为人事公关部部长。半年后因为在公司人才引进和机构改革,公司形象重塑与企业文化建设等方面的成就被提升为行政副总,进入公司高管核心层。

1991年春节前,为了拜访和答谢公司最重要的大客户“吉林省粮油进出口公司”,当时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与泰国正大集团合作出口玉米与豆粕,经营规模在东北名列前茅。我陪同公司业务李总再次来到春城。银装素裹的人民大街依然是那么高大上。

第一天忙完工作后,由于头晚喝了顿大酒,翌日正好是周六、上午睡了个懒觉,也只有出差才有机会这么放松和躺平。

中午在入住的母校对面的吉祥饭店的中餐厅吃了顿便餐,下午一点半左右我轻车熟路地赶到王丽群家。因为事先己信中提前告之她,所以她开门时对我的到来并不吃惊,但当她和家人二年后再次见到我时还是被我现在一身花格呢子大衣,内穿西装革履的商人打扮震到了,因为他们之前看惯了我那个长发披肩的愤青形象。

王立群有点揶揄地笑着把我让进屋,“朱总,请进。”

我热情和亲切地与大姐一家三口人打着招呼,然后自如地坐下问了立群的近况。她这两年由于吃的药含激素,秀美的脸颊有点变圆了,头发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浓密了,随便地扎了个一把抓,戴了个米色的发带,少了点学生时代的青春气息,倒更像一位成熟娴静的教师了。

顺便也把我的离乡和下海的变故简单交待了一下。喝了杯热水后,我很自然地对立群说:“今天天气不错,外面雪景很美,咱俩出去走走吧”

立群嫣然应道:“好的啊”

大姐和姐夫也意会道:“你们快出去玩吧,立群你穿上那件红色的厚羽绒服。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晚饭我请立群在外面吃啦,就不麻烦姐和姐夫啦”

我和她们告别就和立群走出了家门。

走在我俩有着太多共同记忆的人民大街上,我指了下前方:“在人民公园附近开了个白桦林俄式西餐厅,走过去不太远”

她一边轻快地在雪地上打着哧溜滑,一边冲我点了下头。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上学时离我们财院最近的公园就到了,一座装修哥特式风格的门面就座落在大门的左侧。走进去,一阵谙悉无比的三驾马车的旋律在空中飘荡。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依稀的霜花中看着外面童活式的街景和行人,我们点了两杯咖啡,一份蔬菜沙拉和一份俄式黑面包,娓娓讲述着这两年的经历和变化,间或默默地听着背景音乐并相视一笑。

一个下午不知不觉就流走了,天色慢慢暗下来,室内的灯光和每个桌上的烛光都亮了起来,晚餐时间到了。我又点了招牌的罐闷牛肉土豆、大马哈鱼籽酱和红菜汤。这时也开始上客人了,大多是中年夫妇或学生情侣,偶尔走入一对学者模样的老年伉俪,餐厅可以点歌,他们还点了那首经典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猜就是有过留苏生涯的大学教授。

通过不经意而自然的交谈,我了解到这两年她的病并没根本好转,总体上有点加重的趋势。但她还一直在坚持上课,教会计学和财经英语。她自信地说学生们都喜欢她的课特别是英语。从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她还是一个人,对未来的生活也不抱什么过多的希望和信心了。日子就这么缓慢、平静甚至有些冗长地过着。看出来我的又一次出现她还是很高兴的,但并没有激起什么内心的波澜。凝视着她,我的心中蓦然有一丝疏离感。因为这两年我们的工作和节奏反差确实太大了,除了回忆和倾听,我们之间当下的共同话题和观点实在越来越少了。如果说她是栖息于一泓湖水旁,我则是追逐在浪涛汹涌的大海上……

晚上八点多,看她有点累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像桌上的烛光一闪一灭,客人们纷纷离座,于是我轻声提议:“我们也撤吧,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好的,”她弱弱地应道,目光闪烁着一丝怅惘。

在路灯反射若镜面的雪路旁,我叫住一辆的士,打开左车门,轻扶她上车,然后我坐到副驾,5-6钟的样子就到了她家楼下,送她到二楼家门口,柔声互道再见后,当我走到另一侧临街的楼下,抬头望向她家亮着灯光的窗口,正看见她在向我挥手的朦胧的面容和身影……

第七章:香消玉殒,34朵红玫瑰

1991年春节前那次春城见面后,一晃7年过去了。这期间除了年节互致问候外,我与王丽群几乎处于失联状态。而且这7年我的生活和事业几起几落,也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

首先生活上,我已找到了我的另一半。我们是1991夏季的一次商界聚会上相识的。她是蓝城一家知名国企的总经理助理。而且还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和小说作者。曾经把我们热恋的故事写了一篇以我的诗《七月 误入风景区》命名的小说发表于蓝城的文学期刊《海鸥》上。我们同为商道中人,在事业和爱好上都有共同语言。本以为仅仅是一段风流韵事却修成了正果。我们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生活在了一起。并于1995年小年那天生下了我心爱的女儿我一生的小棉袄。在我们依山而居的新家,我写下了此生我自认为最纯净也最神性的一组诗《预言的山坡》:

清凉的水漫过双臂

我的运气已到

周身疲惫

用整个下午

穿越一则古老的爱情故事

那个我们亲自喂养的精灵

在我的草地上自由生长

她用來世的眼神

将我直逼到生命的源头

夕阳西坠

放弃时我已几乎拥有

绿色的眼底

飘浮着无数梦中蛛网

那些著名的鸟

在我的上空飞翔 停栖

我的盛夏

我的家园

我开满预言的山坡

1995年夏于蓝城

其次事业上,1992年春,卫利行事件后,我联手几位同事和大学同学开始创业,成立松散式的合伙企业桑州发展总公司我任总裁,干了二年后,大家各自独立、公司解体。

1994年我又成立了一行广告公司,开始我擅长的创意策划,二年后因为政治原因停业。

1995年我再次拜访1985年我去深圳找工作时的大学同窗王哲,此时他已经担纲某中字头投资公司深圳公司的董事长,专门从事资本运作和金银珠宝经营。正寻求在全国扩大业务,彼时蓝城在Red Second Generation陆市长的主政下发展的如火如荼,顺应其时、一拍即合。遂在蓝城成立了分公司,我担任总经理,我俩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创立桑州公司的合伙人之一的章涛作副总。一年后由于蓝城分公司运作的不错,我被上调到深圳公司任副总裁。

1997年香港回归之前,中国股市迎来一次波澜壮阔的大行情,我同时操盘深圳公司和大连分公司,最后由于政府严控导致大跌,因为三倍的杠杆融资导致血本无归!我主动担责被迫退出深圳公司并关闭大连公司。于1996年末重返大连开始第三次创业,从事康体设备和健身用品的代理和销售。

1998年清明节前夕,一位故乡的老友升任政府直属的花河宾馆负责人,正准备二次装修和增加洗浴康体设施和健身馆,我遂返回花河,也同时探望父母并给祖坟扫墓。

清明节后4月6日,我回蓝城的半途先在春城下车,己是晩上十点多钟了,就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汉庭酒店住下。到了房间第一时间给王丽群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大姐,“喂,”,电话里传出熟悉但低沉的声音;

“大姐,你好,我是冷波。请问丽群在吗”

“丽群不在啦”

我一时未听清也没反应过来,就追问了一句:“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姐突然加重声音、有点哽咽:

“丽群已经不在了!”

待我听明白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立刻僵住了,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冷波、冷波”,电话里大姐急促的呼喊着;

我使出平生的力气努力控制住自己,嗓子仿佛也突然哑了,“大姐,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上午过去。您也早点休息吧”

大姐停顿了一会儿才放下电话,而我则一直握着电话,眼泪抑制不住地奔涌出来!这是继奶奶和爷爷去世我平生第三次这么痛哭。身体就这么僵立着,大脑也一直空白着,直到泪水流干。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慢慢缓过来。我放下电话,关了所有的灯,无声地合衣躺下,一夜无眠。脑海中不断闪现我和丽群相识相恋的所有镜头和碎片……

第二天早晨7点左右,听见服务员敲对面的门打扫房间,我昏沉着爬起来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中蓬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冲了热水澡,换了一套深色的休闲服,来到酒店门口叫了辆出租车驰向王丽群家。

到了她家楼下,一下车我的腿有点发软,抽了一支烟,我才走到那扇无比熟悉的207号门前,一想到这次敲门再也不是丽群来开门时,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沉重地敲了两下门,大姐泪眼婆娑地开了门,我默默地走进这个还留有丽群温馨气息的房间,有气无力地坐下。望着悲戚的大姐轻声问道:

“立群什么时间走的?”

“一个月前。因为我在丽群的通讯录里没找到你的电话。所以无法通知到你”,大姐有点遗憾和抱歉地对我说着;

“嗯,因为这些年我的工作变化比较频繁,换了几次手机号。她可能记在一个新的本子上了吧。其实春节时我俩还通过话,蓝城有个集邮展,她让我给她买了一套最新面市的邮票和集邮册”

“是吧,我看到过”大姐站起身从旁边柜子里取出那本集邮册递给我。

和大姐断断续续的对话中我得知,丽群是3月初某天中午时分在医院走的。那天上午她所在春城大学的系主任和教研室的同事还去看望她、并带给她刚刚被评为年度优秀教师的证书,她很是开心。

她走后,得知消息的大学同学们为她筹备了一场特殊的葬礼,给她穿上一袭白色婚纱,送上34朵白玫瑰。因为她一直单身,芳龄34岁。她在校时是班、系和校三级文艺干部,很活跃,人缘极好。同学们都痛惜不已,几位相好的女同学更是哭得昏天地暗……

听大姐讲完后,我们都已泪水盈眶。大姐拉着我的手,“丽群走后,我把你当年给她写的信和诗都烧了,让她带走了。你看你还想留点什么做纪念。”

“我挑几张她大学时的照片吧”

大姐去里屋取来丽群生前的影集,我从头到尾细细地翻看了一遍,仿佛重温了她美丽、短暂而悲剧的一生。对红颜薄命这一千古绝句有了无比真实、痛切而凄婉的体会。挑了她几张大学时代春游、文艺汇演和上课的黑白和彩色照片后,我对大姐说:“您陪我去看看丽群吧”

“好的。因为丽群还未下葬,咱们只能去殡仪馆了”

于是我和大姐及丽群的外甥大宇三人打了辆的士开往南关区殡仪馆,途中经过一家花店时我让司机停车进去买了34朵红玫瑰。到了殡仪馆后,大姐领着我在存放骨灰盒的安息堂里找到丽群的位子,小玻璃窗上贴着一张她高中时代的清纯黑白照片。

我双手捧着立群的骨灰盒走到外面的阳光中,轻轻放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打开手机QQ音乐播放邓丽君的《难忘初恋情人》,献上了34朵红玫瑰。打开骨灰盒,上面放着她的红色缎面的优秀教师证书,我从手包中取出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款镶嵌心形玉坠的白金项链,“丽群,我来看你了。生日快乐!”

祭奠完丽群,我们去了她家附近的一个我曾和她吃过的饭店,定了一个小包家,要了四份餐具,在我的右边台位上给她摆上碗碟筷,先点了她生前最喜欢的地三鲜和拔丝地瓜,又点了三个家常菜和一瓶通化葡萄酒。这顿饭,我们一直都在回忆丽群的点点滴滴。我详细问了未见面这几年立群的工作生活状况特别是病情。

“丽群有一次跟我谈起你、管你叫幻想家“,为了缓解气氛,大姐笑着说;

“按照现在的话就叫不靠谱”,我也故意调侃地回道。

饭后,我和大姐母子拥抱话别。在初春的冷风中,一个人沿着绿意乍起的人民大街,走向火车站一一告别春城,告别母校,告别王丽群……

第八章:红尘滚滚,梦回校园

1998年4月7日、王丽群生日这天,我在春城祭别她后,转身投入到红尘滚滚的俗世生活中。又是5年未踏足春城。

夏季,我应前尚州公司合伙人也是琪利装饰公司董事长陈秋生之三顾茅庐之邀,重返深圳友情出任他不久前成立的浩利石材国际公司总经理之职。6年来,他专注于石材生产加工和装修工程,在山东建立了加工基地,在土耳其收购了矿山。业务扩张迅猛,遍及山东、重庆、北京等地区。急需加强管理、公关宣传和团队建设工作。为此将总部迁至深圳,在当年改革开放的地标国贸中心租了半层写字楼。历时一年,我帮他把基础工作做好后,一是公司的家族经营根深蒂固很难撼动;二是商界十年风风雨雨、我也确实有些疲惫和厌倦了。便向他请辞,买卖不成情义在。早春的一天,带着妻女驱车前往心驰已久的珠海……

在珠海隐居这一年,与时任《珠海青年报》副主编的宋辞毗邻而居,诗友同乡异地重聚、整日诗酒相伴,不亦乐乎。并重拾文笔,夫唱妇随,以文养生,一起开始了一段自由撰稿人的日子。相继在《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书城》等报刊发表了一批颇有影响的乐评、影评和随笔。度过了此生最平静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1999年澳门回归后,应老友苏历明之敦北上帝都,他届时已从东瀛回国任海通证券北京投行部副总。正在主持一家上市公司的重组案,特推荐我做财务总监,一年后收购流产。

2000年春,又接到亦师亦友的敬亚兄之邀,那时的老徐已然一位策划大师,被郑州一家地产公司聘为总顾问。老板号称杜甫第36代传人,与他惺惺相惜。因动了想上市的念头,听老徐说了我的专业和经历,遂特约我去做董事长助理,主持公司股改工作。我随即又奔赴郑州,与老徐朝夕相处、并肩作战了一年。

2001年秋,因老徐心肌炎回深圳休假,公司改制工作推了一年后发现“原罪”和包袱太多、无法达成。杜老板也萌生退意。我又重返京城,投奔了一家区辖房地产公司,我与张总在中房协的一次绿色地产研讨会一见如故。张总军人出身、之前当过区委组织部长,为人刚毅、作风强悍。巧得也是要进行公司改制似上市。所以我的投名状可谓正逢其时。被任命为副总经理兼总经济师,主管公司战略发展、投融资及改制上市相关工作。

2012年冬,因所在企业为国企,改制工作受阻,更因不太适应国企和张总本人的管理风格。我又动了离职的念头。这几年从事企业改制上市和房地产工作,也积累和思考了很多想法,在《中国楼市》专刊上撰写和发表了系列关于房企融资的文章,引起业内的关注和反响。一日、接到编辑候咏转来的一封邀请函,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正与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准备联合推出一项当时国内最高端的房地产培训计划“全球化城市与地产运营商UEO”,特邀我去担任首席教学顾问。我思考再三决定弃商从教,因为十几年屡战屡败、险象环生的商界生涯已使我身心俱疲。颇想从事一种相对稳定和安全的职业。教育尤其重归校园、其实是我一直视为归宿,又能发挥我所长的愿景。

从纷繁喧杂的商界抽身,潜入洋溢着青春和学术气息的清华大学令我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尤其站在讲台上的感觉更是激情四射、原神附体。

2006年我敏锐抓住中国商业地产即将崛起并将进入遍地开花的大势和上升期,借助清华大学的品牌优势和平台高度、独自策划了国内第一个商业地产培训项目“国际商业不动产运动营CREO”,一炮打响,风生水起。并且不断的延展和洐生:2008年发起成立“全国工商联房地产商会商业不动产专业委员会”;2010年发起成立“亚太商业不动产学院”,终于有了自己的品牌和专业机构(关于我的社会活动和角色变化,我已在同时套写的长篇小说《江湖江湖》中有充分的描述和展开,敬请关注和阅读)。更让我也是亲朋好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做就是十年,成了我职业生涯中坚持最长的一项事业甚至是后半生的寄托。

在繁忙和纷杂的教学、社交和出差岁月里,每当一个人深夜独处时我都会不期然地想起青葱岁月想起王丽群。她虽然已与我天人永隔,但我总能感到星空中有一双眼睛在熠熠闪耀。特别同时还有奶奶和爷爷的两双目光在慈祥地注视着我,仿佛天堂离我那么遥远而又如此亲近…..

她的面容和倩影不断地在我的梦中重现,陪伴我度过漫漫长夜和孤单的时光。特别是后两年越来越频繁、仿佛在诉说和埋怨着什么,让我隐隐觉得神秘和不安……

因为我一直迷信梦,特别是读过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及《周公解梦》,就更是深信不疑、不能自拔。因为梦占了每个人一天和一生的1/3时间,不但夜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且打破时空界限、穿越过去、现在和未来,甚至再造新的情节和人生;令人每每在午夜惊醒、半梦半醒或梦醒一场空,有时更产生大梦不再醒的渴望。梦充满了预示和不可知,梦是连接生与死的栈桥,也是通向天堂之上的悬梯……

在此我特把这5年依稀记得的梦境选代表性的还原如下也算是另类的创作吧:

梦一:1984年大学毕业我申请留在了春城,被调配至市建行。一年后王丽群毕业分配留校任教。我们的恋爱正常进行。两年后我当了某支行的行长,她也晋升为讲师。我们的恋情平缓而温暖地持续着。三年后她被检查出遗传心脏病,大夫说她不能结婚更不能要孩子。丽群主动提出分手并劝我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笑着回答她:“我只想和你恋爱也从没想过结婚。我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如你所说我是一位幻想家”。

于是我们继续像大学时代一样像初恋一样度过了她生命最后二年的时光,我送她去了天堂,而我也一直一个人生活到现在……

梦二:她1989年被我接到我的桑梓兴凯湖畔、好友魏惠君的妈妈用祖传秘方为她治病,神奇的康复了。她也喜欢上了蜜山这座小城,我们决定就留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她去当地的师范学校当讲师,我则从花珂市调到当地电视台当编导。一年后我们结婚生子,就这么平凡地美好地生活着……

梦三:她逝去后、到了月球上变成了嫦娥,我也飞升去找她,自然变成了吴刚,她天天跳舞舒广䄂,我边看她跳舞边喝桂花酒,我们就这样比翼双飞,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梦四:她大学毕业后依然去当了教师,她也从未生过病,一直健康而快乐地工作和生活着。她对我的狂热追求和漂泊不定既感动又厌烦;她认为我和她不是一类人,她也不爱我只是有点喜欢和好奇。所以三年后她就和一位一直追她的大学同班同学结婚了。我则继续在故乡做我的记者。从此天各一方,不再往来。正如大学、青春和理想一样缤纷消散,只留下一段朦胧、纯真和伤痛的记忆……

梦五:大学时我对她一见钟情也确实写了三年的匿名信。也许是没有勇气,也许就是喜欢柏拉图式的恋爱。其实我从未向她表白过,她也一直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人是谁。而我也自从毕业离开春城后再也未回去过,我们就这样成为永远的陌生人……

《超现实主义者》

一幅梦中的少女 微笑着挂起

黄昏倾斜为鼠色框架

她只用一张白纸

就毁了病人的宁静

一把熱悉的钥匙 开门

一只陌生的手 关灯

一双亲切的眼睛 注视我成梦中人

世界 对我是一场梦

我对世界 是一种活的假象

整座大厅

恐怖的电话 又来找我,

即使逃到梦里

她们也不会放过我

第九章:入土为安、天堂再见

2013年春节后,我应亚太学院学员企业春城东升地产老板邢总之邀担任战略顾问,这次专程带领一个由万科、凯德等商业地产的知名操盘手组成的专家小组赴春城为他正在规划论证阶段的shopping mall“乐荟”做咨询。因为大家都是师生和师兄弟,历时两天的诊断会开得热烈、真诚、坦率、收获满满。晚上在公司的酒店邢总大摆盛宴:丰盛的吉菜+山珍大餐,大家都喝得面红耳赤、大呼小叫。一时高兴的我还现场表演了看家本领“旱地拔葱”即原地腾空跃起、又轻又稳地站在酒桌上。酒菜纹丝不动。引来全场的掌声与喝彩。

宴会后邢总安排去春城最高档的夜总会百乐门狂欢,又喝了无数洋酒和啤酒,有的高歌一曲,有的与小妹玩色子、有的跳舞、还有的已酩酊大醉睡着了,一时“丑态百出”。凌晨再去撸串夜宵,几乎一宿无眠。

第二天自由活动。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起床,望见窗外正对着大学时代常去春游的南湖。湖面红男绿女在玩着各种冰上运动,湖岸的树林挂满霜雪,银装素裹,宛若仙境。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王丽群想起校园时光……

起床后我到酒店对面的小饭馆喝了一碗金黄的小米粥,胃里才舒服些。然后就沿着大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师大走到了王丽群家楼下。望着二楼那扇熟悉的窗口,我伫立了好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空虚,浑身无力,周边一阵寂静,仿佛消音了一般。虽然我明知立群已不在多年,但感觉她仍在207的门前等着我……

定了一下神,我又像从前一样按响了门铃,“谁呀?”,门内传出一位中年女性陌生的声音,随后门开了,我忙问“这是王丽君家吗?”,我说的是丽群大姐的名字;

“她们家早不在这住了,租给我了。”

“方便告诉下她的电话吗?”

女房客说那我要先核实一下,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号“喂,立君大姐,有一位先生到我家找你,他说是你们的朋友,从外地来的”,然后用手指了一下我“您的姓名?”

“我叫朱冷波。”我忙回道

得到电话里的肯定答复“好的,那我把你的手机号告他了,你们单独联系吧”

我连声谢谢。顺便说道“这附近变化挺大呀,开了好几家饭店”

“是的,楼下那家咖啡馆兼西餐厅就是我家的”,女房客热情地介绍到;

“是吗,好啊。我去坐会儿,晚上就在这吃顿饭”

“欢迎、欢迎”

告别女房客后,我走进楼下名叫“如梦”的咖啡馆,里面灯光柔和,靠墙还摆着一排书柜,装有一些文学、时尚和流行的书刊和二手旧书。整体氛围温馨而格调,看来主要是面向师大及周边大学的师生客群。还不到五点,客人不多,只有一对情侣学生和一位老师模样的男士在读着一本厚厚的书。

我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手磨黑咖啡和一份甜点,然后拨通了大姐的手机,“大姐,我是冷波。我来春城了。明天我想去看看立群。”

“冷波呀,好久不见。你好吧”大姐亲切的问候着;

“挺好的大姐,明天什么时间方便?我去接您。您之后发我个现在的住址”

“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吧。”

放下电话,我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大学时代最喜欢看的小说《公开的情书》翻看起来。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夕阳西下,余晖映于窗户和桌面,显得格外浪漫和安静。我加了份披萨和一听啤酒,悠闲而恍惚地坐到七点多,这期间,感觉立群一直在陪着我……

当晚回到酒店给邢总电话请他明早给我派辆车,他爽快地说“让我那辆奔6跟您去吧”

“不用,见个一般朋友,太张扬了。派那辆本田面包就行”我笑着拒绝。

第二天上午去接大姐的途中、在一家路过的大超市中,我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和一盒巧克力及几种新鲜水果。十点钟开到大姐家楼下,她们现在搬到了东郊一个新小区,规模中等,估计有10万元平米左右。大姐和姐夫已等在大门口,我下车和他们打招呼后,请他们坐在后排主座,我坐在副驶。然后我问大姐“咱们往哪开,您说个地址,我导下航”

“还是你上次去的南关区殡仪馆”大姐涩声说道,

我听罢心里一咯噔,暗想:难道丽群的骨灰一直没有下葬?但我没有冒然相问。

车到了殡仪馆,在门口的商店大姐去买了烧纸和香。我们静静地走进安息堂、捧出丽群的骨灰盒,走到指定的区域轻轻放下。我从车上拿出玫瑰花、巧克力和水果摆好,大姐点上香,然后把纸也点燃,柔声说:“丽群,冷波又来看你啦”

我也随声附和:“丽群,你好吗?想你了,来看看你”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看到我的样子,大姐眼圈也有点泛红。

祭奠完丽群,我请大姐和姐夫去东升地产酒店吃饭,走之前已订好包间。我让大姐把大宇也叫来一起。

“大宇结婚了,刚生了个儿子。小俩口紧忙乎。而且大宇今天还在上班”大姐夫接道

“大宇的工作还是你帮着安排的,真的好好谢谢你”大姐拍了下我的胳膊;

大姐这么一提我才猛然想起,前几年大姐曾让我给大宇找个好点的工作。我当即给我大学同学刘峰打了个电话,他当时是春城农发行主管基建后勤的副行长。我点透了这层特殊关系请他务必帮忙。他戏谑的说:“初恋的事必须办”

在殡仪馆把丽群的骨灰盒送回安息堂时,我的脑海中倏地闪出一个词“入土为安”!我当即决定要给丽群买座墓地,送她最后一程。所以在途中我一直在想饭桌上怎么和大姐和姐夫讲,我知道他们是最普通的工薪族,但却有最质朴的自尊心。一是没能给丽群下葬,他们一定是力不从心但也胸中有愧;二是我毕竟和丽群无名无份,只是一段校园恋情。

到了饭店的小包间,我熟识的领班小鹿嫣然一笑“朱院长、您好。邢总叮嘱了,让我一定接待好。请吩咐”

我也笑着回复“都是家里人,做几个你们拿手的家常菜就好”

我让服务员摆了四副餐具,让大姐坐在我的左手,姐夫对面,右手给丽群留位。知道姐夫愿意整口白酒,我叫了一瓶上大学时常喝的本地名酒“榆树大曲”。之所以这样是不想让大姐和姐夫有压力。

吃饭的过程中,我简单介绍了我的近况,铺垫了我的事业发展的还不错。和大姐夫酒过三巡后,我就乘机转折道,“这次之所以来看丽群、是这几年尤其最近总是频繁地梦到她”

大姐听我说的诚恳而认真,很是感动,以水带酒敬了我,“冷波,感谢你还惦记着丽群,此生认识你是她的幸运。现在你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正常很好,大姐为你高兴!”

我也接着回敬了大姐和姐夫:“我对丽群的感情你们最了解。来之前跟一位风水大师咨询过我最近总是梦见丽群的事,他告诉我可能是丽群一直没有入土为安”

大姐和姐夫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放下筷子专注而不解地望着我。我接着话题讲下去,“这次来、果不其然得到了验证。所以今天我有个想法提出来、和你们商量商量”

“你说,你说”大姐和姐夫不约而同地点头;

“我这次来就是想为丽群买块墓地,送她入土为安”。当我终于说出这句话后,空气凝滞了,桌上立刻陷入一阵沉默。我也顺势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大姐、姐夫,我知道这个想法有点突兀和勉强。恐怕你们很难接受。”

我动情地继续劝道“但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一是我不想给自己留下最大的遗憾,否则我余生都不能安心;二是我现在也有这样的能力。”说完这句话,我给大姐续上水,又跟大姐夫碰杯走了一个,“你们今天不用着急答复我,回去再想想再碰碰”

大姐和姐夫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喊服务员把主食上来。“吃完饭、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都挺累的”。然后我陪他们走到一楼大门外,让司机送他们回家,并从司机手上接过饭前我让他为我代买的送给大宇孩子的儿童车交给大姐夫。

第二天傍晚我给大姐打电话告别,我后天就回北京了。大姐主动说:“冷波,我们全家接受你的心意。丽群昨夜也给我托梦了。最后还是谢谢你!”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大姐,也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了却一桩夙愿。这事拜托大姐夫多多费心,一定选一处风水好的墓园。我想赶在4月7日、丽群的生日那天送她入土为安”。届时我会提前一周回春城筹办此事”。

回京这一个月,大姐夫真的动起来了。不时跟我通报一些信息。3月下旬,他给我最终的两个选址资料,一个在近郊、规模较小,环境一般;另一个在远郊,在一片葱郁的山坡上,景观和园林都做得精致,还建了一泓人工湖,尤其大门建得很符合传统文化的特色,气势恢宏。整个陵园肃穆而神秘。特别是名字“盛夏”墓园更合吾意。我当即跟大姐夫说“就定后一个吧。选平面图那片临山近水的“君子兰园”。我今天把钱转过去、您先把定金交了。我一周后去春城办理其它事。”

3月底回到春城的当天上午、我们开车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盛夏”墓园,整个现场立体的场景比图片上更让人心旷神怡。我非常满意也长舒了一口气,“姐夫您费心了,选得这地方太好了,丽群也一定会喜欢的“

“这话说的、应该谢谢你才对”,一向老实的大姐夫谦和地笑了。

于是我们走进接待大厅、找到经办人交了余款,说定了4月7日下葬时间和其它事宜,主要是挑选了一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并告诉刻字的内容。随后在经办人的陪同下我们一起坐园内的游览车去看实景。沿途山青水秀,虽然散布于林中的美丽小动物只是人工雕塑但个个逼真而鲜活,不时有鸟鸣传来,颇有童话和神话兼具的意境……

4月7日早,我开着东升公司奔驰600,我之所以没叫司机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的私事。去大姐住处接上他们全家就一路开向城南的“盛夏”陵园。沿途大家都默语、好像怕吵醒丽群。窗外两边的风景和建筑频频闪过,天高气爽、春光明媚……

十点左右抵达,我们如约坐上游览车,装好从车上取下的大姐为丽群带的随葬品和我买的玫瑰花篮及各式供品。车行半途停在临水的站点,大家拎着物品步行走到君子兰园,穿过鲜花开放的拱型植物门,对面高处耸立着一尊汉白玉的观音佛像。来到选好的墓地前,服务人员己带着刻好的墓碑和相关工具等在那了。

大姐打开包裹,里面有丽群常用和最喜欢的化妆品和饰品及磁带,其中还有一本我大学时代匿名寄给她的《席慕容诗选》和上次送她的项链。把这些随葬品轻轻放进墓穴时,大姐跪着一直在轻声念道“丽群啊、小妹啊,今天姐和全家、还有冷波一起来送你最后一程……”

我则帮服务人员把墓碑竖起并走到后面去看我撰写的墓志铭:

同窗红颜

一生恋情

人间无份

天堂永续

墓穴封好、墓碑立好后,我在台上摆上玫瑰花和供品,默默地坐在碑前,泪水无声地流下。心中充满悲喜、终于如愿以偿了。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越碑林和树木,望向远山和半空。一群飞鸟鸣叫着掠过,太阳正照射着广袤的原野。而天堂之上,正隐匿于云层之后。我约略听到一串诵经声在心中回荡……

《天堂》

风中的君子兰清丽忧伤

静静地躺在一片向阳的山坡

有一位少年的诗信与她做伴

在毎一次相会的梦中

一起数着夜空的星辰

等待日月同辉

手捻佛珠手捻佛珠

听 鸟鸣与蛙鼓重唱

观 蜜蜂与蝴蝶翻飞

山水轮转

花果再生

留三柱檀香

袅袅

袅袅

第十章:归来仍是少年,纪念大学和青春

2013年4月7日、王丽群生日那天送她入土为安后。神奇的是真的很少梦见她了。也许她已如愿变成嫦娥去她生前最想去的月宫了……

而我的现实生活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2015又一次经历中国股市的高峰期,本以为这回可以完成最终的财富梦,并弥补1996年股市创疼之憾。但终因贪婪和误判大势,未能全身而退。

2016年“触网”跨界创业,轰轰烈烈搞了三年,因凭空而降的新冠疫情戛然而止。

二次失败的经历都如一条奔腾的河流突遇峭壁掉头而下,成为惊天瀑布之后化为深渊和漫长的沉寂……

2020年秋我再次回桑梓休养,10月中旬接到诗友苏历明之邀,他下旬要在春城策划并组织一次致敬大学与青春的“归来仍是少年”诗歌分享会,我欣然答应。更想在相隔7年、借此机会去为王丽群扫墓。

10月24日,这场活动在春城的一家怀旧风的咖啡馆如期举办。主讲嘉宾是毕业于吉大的苏历明和包林轩,我是财院的,做为唯一的友情嘉宾。因为我们都是1980年同时在春城上大学的诗友,而且第一天就意外相识,并在1985年毕业一年后出版了同人诗集《北方没有上帝》。

诗会来宾主要是苏包两人的大学同学和同时代春城诗人及诗歌爱好者。形式主要是苏包先朗诵自己大学时代的代表作,随之是台下的来宾上台朗诵他们喜欢的苏包两人的作品,最后是我以客串主持的身份揭秘和调侃他俩诗歌之外的“情史”,分享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特别是包林轩和我在大学时代分别写的两首风靡一时的校园诗《诗友们》和《看大彩电》引起与会者的共鸣和回响。特节录如下:

《海蓝色的诗友们》

我们,一群校服海蓝色的诗友啊

图书馆乳白色的灯盏

有常新的魅力

当我们争论得面红耳赤

就大步走出

吵架似的

把金属般叮当撞击的声音

洒满墨绿的林荫路上

我们互赠坦率和真诚

晶莹剔透的心

偶然会惊讶地发现

对某一双长睫毛忽闪的黑眼睛

同时产生联想

周末晚会发表演说

哑剧 诗朗诵

把许多目光和思绪

引向一片崛起的白桦林和第三次浪潮

当我们跨出白绿相间的大学围墙

在《毕业歌》的回旋声中

散落于地北天南

诗的意境

会漫过稿纸的蓝色方格

向脚下的土地

缓缓扩展

东方将有名作问世

《看大彩电》

我们这些长发的大学生

常常聚在明亮的玻璃窗前看外

美其名曰看大彩电

那些浪漫的披肩发调皮的张瑜头娴

雅的马尾巴

优美的连衣裙摩登的牛仔裤活泼的网球裤衩

诱发我们心灵深处一种极其极其新鲜的冲动

象嫩嫩的豆芽菜水灵灵地拔着高

象剔透的啤酒沫嘟嘟地飞溅着

我们常常看大彩电

每当看到一枝鲜艳的祖国大花朵

就故作轻佻地发表一段影评

从此我们都有了少年维特的烦恼

也都做了一次勇敢的八十年代骑士

结果

同窗们普遍地沐浴了一场爱的伟大洗礼

(据统计初恋99.999%都夭折了)

痛苦使我们出落成一座座古铜色的男子汉

整场活动的基调和氛围就是怀念大学、青春和诗歌及初恋,主题虽然是“回来仍是少年”,但更像是一曲挽歌,一首“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因为大家都是60后,接踵而至退休年龄,行将告别历史的舞台一一正如北岛的那首《波兰来客》 :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当天晚上自然又是一场故作轻松、强颜欢笑的别离宴。正如诗友任白兄所言:聚一次少一次啊!有点像最后的狂欢。饭后酒醉,苏包和我仨人步行到不远处的母校,因为当年我们两个大学只一街之隔。遍寻四年时光的记忆点重温和合影留念。十月的风已然变冷,但我们却浑身燥热,仿佛要重生要还魂,做老夫聊发少年狂状。

站在昔日的教学楼前,眼前重现40年前的面庞和身影:楼前操场上排球赛的队伍,食堂排队夹锲的盛况、挑灯夜战突击复习考试的教室,深夜翻墙喝酒的闹剧,毕业晚宴上抱头痛哭和大打出手的场面,尤其宣布毕业离校的前一天、男同学们把各式不准备带走的物品纷纷从窗户里扔岀来,把地面变成了垃圾场,还有些人将床单点燃挂在窗框上,煞是壮观!以及那次亚洲杯中国出线的各高校串联大游行……

第二天中午起床后,我叫了辆网约车,买了一束玫瑰花和王丽群生前最喜欢喝的听装荔枝饮料及两听春城啤酒、一袋花生与一盒稻香村各式糕点,驱车前往“盛夏”墓园。重归墓园有一种回到灵魂故乡的感觉,那么熟悉而亲切犹如往生……

到了丽群的墓前,已接近二点,天气清冷而明朗,用随身带的湿巾擦净基座,献上玫瑰花,摆好供品。首先打开一听荔枝饮料和一听啤酒,我拿起啤酒和丽群碰了一下,“丽群,这几年你还好吧,今天来看看你陪陪你和你说说话。”,我喝了一口酒,拿出一块点心递她,“你不是最喜欢吃甜食吗?”

我无声地跌跏而坐,把我俩自1981年9月1日开学的第一次邂逅和之后重聚和再见的蒙太奇全部重温了一遍,记忆开始一点点复活,我的身体也慢慢抬升,生命和世界、人间与天堂、梦与现实融为一体……

一个下午就在我偶尔的自言自语和间或大段的静默中、悄悄被微风吹走了,还带去几片云彩。

夕阳正慢慢染红天边和山角,有几只蝴蝶翻飞着。我拿起手机播放了一曲“天长地久”,一首诗一句句浮现出来:

沿着反叛的方向一路逆行

找寻生命衰老的痕迹并复活

收割好所有记忆的稻谷

贮藏于尘封已久的画廊

成功的峭壁阳光照耀

失败的深渊月色皎洁

童年的乡村大雪覆盖

青春的城市面木全非

四季不败的鲜花又一次盛开

酒的火焰照亮未来的道路

在离天堂最近的山水间

吟唱永生与轮回的诗词

2024年3月15日,终于历时三个月写完这部动念已久、了偿平生夙愿的所谓诗意小说。正如对我这段恋情了解最多也最深的老友宋辞所言:这是你倾其一生的作品。写好了,非常感人。先到她墓碑前烧一份手稿你今生的冰才能融化!

王丽群在天有灵,读了一定会热泪成行…….

番外篇:回忆所有细节,九帧画面

画面一:1981年财院新年联欢晚会在春城市文化宫拉开帷幕。王丽群和一群新生师妹跳了一支欢快的傣族泼水舞。她是领舞,身着一袭鲜艳的裙装,扎着一头小发辫,赤脚出场,明丽而轻盈,深深印入我的脑海……

画面二:1982年五四青年节,学院举办歌咏比赛。我班以一曲《黄河大合唱》夺得第一名。串词由我撰写。指挥是我的同乡郑东、拉得一手凄婉低沉的二胡。王丽群所在的班获得第二名。她担任女指挥,上身穿草绿军装,扎着马尾巴,展现了飒爽英姿的另一面,令我刮目相看!

画面三:1983年大雪纷飞的一天,我正和三位男生在校门口的冰棍摊前吃呼、所谓吃呼就是谁吃得少谁买单。为了不花钱,兄弟几个争先恐后多吃,直冻得口舌麻木、说话都吐字不清了。这时正巧看到王丽群和她的一位同班女生,我校著名歌星,朝族。身材娇小,却声音高亮。她俩吃着那时东北冬季最流行的甜品“烤地瓜”,叽叽喳喳地走过去。还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我们的狼狈相,发出一声嗤笑。

据王丽群后来跟我透露,那位金姓女生工作五年后,某个冬季因与领导偷情,在车库的车里双双被二氧化碳熏死了。成了轰动一时的桃色新闻。

画面四:1983年初春的一天下午,我正在操场上演练羽毛球、准备参加系里的比赛。后来还打了个男女混双第一名。一会儿,看见王丽群穿着我第一次邂逅她的红上衣,一个人走到篮球场上,落寞地打篮球。好像有什么的心事似的。搞得我心里一阵分神,引起陪练同学的不满。那一周我又刚给王丽群寄出了一封匿名信,不知是否与这封信有关。当时我真想冲上去向她告白,但终于还是没有勇气。但是能在一个场地上毗邻运动一个多小时,我也是知足了……

画面五:1989年夏我到春城去看望病中的王丽群,有一天她心情大好,天气也不错。她说要带我去见一位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我一听不免心中窃喜,难道这是要让我接受她闺蜜的面试?这位女生北外毕业、正在办理去英国留学事宜。暑假回来探亲,父母都是师大的教授。家就住在花园般的校内。

来到她同学充满书卷气息的客厅,丽群那天穿了一件洁白的连衣裙,扎着一对羊角辫,素雅可爱;这位女生是位气质美女,名叫安晶。戴着一副知性的小眼镜。一身随意的居家服自然而得体。简单介绍后,我有点局促地坐在靠窗的单只沙发上,她俩则手拉手亲热地坐在中间的长条沙发上。桌上已摆了一盘沾着水滴的草莓和三瓶长白山矿泉水。她俩连说带笑了一会儿,好像当我不存在。我只能顺手拿起台灯柜上的一本杂志翻看起来,这是吉林省作协的《作家》,在全国文学界享有盛誉。我作为一个诗人的成名与之关系很大。正当我不经意翻到其中发表了我的组诗《体验诗六首》时,安晶调侃着对我说:“里面有你的作品哦,大诗人,但有点看不懂,比朦胧诗还朦胧”

说完俩人一阵轻笑。我脸上一热:

“都是写着玩的。自我欣赏哈”

“他总是一副这么傲娇的样子”,丽群语中夹枪带棒,“不过给我写的诗倒还能读明白”

安晶有点不怀好意冲我挤了下眼,我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画面六:

1989年夏,我住在丽群家陪她。她一般吃完晚饭后去医院住院。第二天上午打完吊瓶后回家。中午饭她一般在医院吃。晚饭都是我做。下午大部分时间在家,偶尔出去转转。其实我最享受那种在家放松闲聊的状态,尤其大姐夫一家仨口都在的时候,偶尔她姨家的小表妹也会来,因为只有她会跟我斗嘴。让我体会到了日常的快乐和家人的温暖。而且我隐隐觉得丽群的病恐怕很难治愈。而我未来的生活更是无法预测。

有一次丽群想吃饺子,我俩去了同志街一个家常菜馆。这一带我非常熟悉,上大学时每个月初、都兴奋到同志街邮局来取爸爸给我寄的生活费。每次拿到钱都要和同寝的同学嘬一顿。吃到一半时,还不期然遇到《作家》主编宗仁发和诗歌编辑曲有源兄,他们都是我的诗友和挚交。对我扶持有加。

画面七:1989年盛夏,丽群和我来到我的故乡花河,准备到我儿时待了8年的兴凯湖畔找好友魏惠君的妈妈看病。临行前我陪她去百货大楼买点日常用品和礼品。那天丽群穿了一件绿黄相间的花格长裙,梳了一个光洁黑亮的发髻,上束一彩色发带,穿了一双蓝白相间的半跟皮鞋。我还是长发及肩,一件大红格衬衫配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两个人比肩走在一起犹如一位大家闺秀和一个落魄艺术家,反差太大,引来小城人民的关注和窃窃私语。王丽群的脸色越来越沉,返回的路上几乎一言不发。我则第一次感到自己一直引以为荣的愤青形象的窘迫……

画面八:1989年暑期即将结束,王丽群己从蜜山县看完病回到花河市,准备返春城。临行的前一晚,我和与我年龄相差4-5岁的妹妹和弟弟、请她到老爸任书记的花河市第一高楼、商业大厦的顶层旋转餐厅吃自助餐。可爱的妹弟大有把王丽群当未来的大嫂一般、一口一个丽群姐叫着并指着窗外灯火散落的江滨小城,“丽群姐,俺们花河还不错吧,欢迎你常来玩啊”

我连忙给他俩使眼色。但他俩好像故意跟我作对、又像是在试探王丽群。

其实丽群已看出他俩的心意,也知道我的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笑道:“我很喜欢花河,也喜欢你们一家人。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也欢迎你俩去春游玩”。她走后一直跟我妹文冰保持联系,小妹想读财院(我和丽群的母校)的研究生课程,丽群还帮了不少忙。那时我已投笔从商,背井离乡去了蓝城。

画面九:1991年春节前我去春城看王丽群那次,我在小说第六章中写的是晩上我请王丽群吃了一顿俄式西餐。其实真实情况是中午。下午我带去了一个大学师弟开的歌舞厅,因为我知道她喜欢跳舞。下午场人少,这位师弟当年是体育棒子,更是打架大王。在学校很有威名。跟丽群也认识。他亲自陪我们。我们一边喝茶嗑瓜子、谈些学生时代的往事,主要是他陪丽群跳交际舞。那天丽群玩得很开心。晚上师弟还要营业,谢绝了我的请客。丽群说要请我吃春城刚开张的加州牛肉面,里面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拼桌的位,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一个5~6岁的调皮男孩。在吃饭的过程中我和丽群还都分别逗了那个小男孩玩。小男孩明显对丽群有好感,突然莫名奇妙地冒出一句:阿姨、你们怎么不带你家的小哥哥一起来吃饭呀?搞得丽群不由得一片红霞上脸。我的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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