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的一生！（九）

壮财刚开始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去捡垃圾，他就不让我去。我不想起床，他就任由我不起。我不想做的，他从来不勉强我。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如此肆无忌惮地爱我，我总是拼命地用各种方式来让他证明他对我的在乎。

“壮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有一天夜里，我躺在壮财的身边问他。

他刚开始没有说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问了一遍。

“因为你是我媳妇。”他异常冷静地回答。

因为你是我媳妇！这句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心里一怔，这个男人难道不知道我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蛮！

“壮财，你怎么一直不问我为什么怀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终究说不出温柔的话，他只是沉默。之后，背对着我睡。

我开始懊恼，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其实，我一直希望他能来问我，让我看到他对我的在乎。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看着他对我不理不睬，我竟然也有些开心，他到底是在乎我的。

和壮财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女人。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是他对我好，我就觉得值得。

很快，我的孩子出生了。是我自己在家里自己接生的，那时候壮财不在家，我就自己解决的，还好家里有剪刀，那时候我肚子疼得厉害，想要出去找个接生婆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就看着孩子慢慢出来，直到看到了那像肠子的带子，我就“咔嚓”一剪刀下去，血就直流，我当时慌得不行，头上直冒冷汗，但是没办法，我告诉我自己：“现在没有人能够帮你，你只能靠你自己！招娣，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着，让自己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即就拿起草纸来止血……草纸根本不够用，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拿衣服来擦着……不停地擦，不停地哭……

后来血竟然慢慢地变少了，具体什么我也记得不太清了，时间真的太久远了。

就这样，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他长得像我，哪哪都像。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跟我一个样，我看着他总是觉得开心，跟个傻子似的。

“招娣，你别总是抱着那个孩子！”壮财不喜欢我总是抱着我的孩子。他总是称我的孩子为“那个孩子！”我知道他介意，只是他不说。

“你别总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这个孩子有名字！”有一天，我发火了，我想壮财在乎我，但是我又怕他对我孩子不好。

那你说他叫什么！”壮财反问我。

“他叫…他叫元宝……对，他就叫元宝！”我想了半天，想出来这么一个好名字。元宝，不就是钱的意思蛮，我们家那么穷，以后这孩子可不能像我一样那么穷，他得有钱！

“元宝……元宝……”壮财喃喃自语。

我也不管他，我家元宝长得最好！我家元宝长得最可爱！

每天我都抱着我的元宝，每天我都和我元宝不分离。捡垃圾的时候，我会带着元宝；烧饭的时候，我也会拉着元宝；睡觉的时候我也会抱着元宝！

“招娣，你把元宝放在床上我怎么睡！”壮财脾气越来越见长，总是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吓得元宝哇哇大哭。

“你瞧瞧你爸，又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连忙把元宝抱起来哄着。

“我不是他爸。”壮财头一撇，扯起衣服向门外走去。

我嘀咕了一句：“又开始揪着这个不放！”结果，他听到了，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就走了。

我甚至都忘记了他的表情，只记得眼神里的那股冷，直叫我打寒颤。

我没有立刻追出去。因为我知道会去哪。

等把元宝哄睡着了，我打着灯来到了草屋不远处的草堆边，发现了正在抽着烟的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瘦弱的他抽烟，他抽烟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手，一根烟吸一口就要呛几口，我走到他的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招娣，你知道么？”他没有抬头，就知道是我。

“什么？”我疑惑。

“前几天，我听别人说起了你的故事。”他波澜不惊地说，“你的故事很精彩。”

“你难道之前不知道蛮！”我讨厌他那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有话就直接说，干嘛拐弯抹角！

“我知道。可是……”他看了我一眼，“可是，当他们说起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原来有那么多人知道你的故事。”他的眼神望着我，有恨，又无奈。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那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们呢？”

“我不知道……”他就这样哭了起来，月光混着灯光，他像是一个孤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过。从那一刻，我知道他在乎我，但是他也没办法像是一个强大的人，装作不在意。

我看着他，走了过去……那一夜，我和他像是彼此第一次坦诚相待一般，裸露的不仅仅是身体的距离，还有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