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哥伦比亚大学佛教和东亚宗教中心主任佛尔教授：渐教礼赞
“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732年菏泽神会主张把南宗禅北宗禅对立，肯定慧能禅宗正统地位。神会和普济的对立神会的革命性是胡适所立定，一直影响到现在。神会没有那么大的革命性，不过是修辞上的，其实在开悟上都是顿，修持都是渐的，南北宗没有那么大的分歧。
712年顿悟真宗要诀被认为是伪书，佛尔教授认为是真实的，714年智达才去世。南北对立顿渐对立为何被人为夸大主要是方便把渐教作为反面教材来跟异教徒论战，同时通过排除渐教确立顿教正统地位。
神会不是第一个提出渐教和顿教差别的，慧池慧任两位尼姑712年去见普济，觉得普济不够开悟。当时皇帝命一行和尚见两个尼姑，知道这两位是天台宗弟子，皇帝对天台宗产生好感。因为北宗禅发展跟天台有了一些矛盾。净土宗慧日也批评普济，因时间关系佛尔教授不做讨论。北宗禅直到九世纪还有影响，北宗在九世纪消失不仅是北宗禅而是整个古典禅的消失，845年会昌法难复兴就已经不是古典禅，就到了马祖道一。北宗在韩国日本仍然有影响。北宗禅在韩国比率很低，是通过一位北宗禅批评者宗密传到韩国。他们认为北宗禅是禅宗的发展而不是异教，宗密提出教禅一致不同于教外别传受神秀影响，永明延寿也影响了他。北宗禅在日本颇有影响，主要通过律宗。日本临济宗认为受北宗影响超过临济义玄，直到镰仓幕府日本才完全接受南宗禅。开悟无分顿渐，肯定是顿的。顿渐之争的关键是否有方法帮助开悟，北宗承认有方法南宗不承认，南宗一空到底让人无法把握。这是个死胡同。渐教强调修行的作用，承认了渐教为禅宗打开更广阔的天空。北宗有包容的世界观，修持上的渐教从未被南宗打败，因为讲到修持必然是渐的。
虽然对胡适的纠正并不代表对铃木大拙的非历史主义认同。
“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提问环节
佛教和人类学研究有何联系？
人类学注重当下，佛尔教授认为对佛教研究不能局限于文本和哲学必须有实物（舍利）礼仪
曹洞宗绵密宗风是否体现了渐教在南宗禅的影响？中国佛教为何会由唐代的十个宗派而被禅宗几乎一统天下？为何国际不大承认中国汉传佛教是否因为会昌法难断绝了古典禅的传统？
曹洞宗确实体现了南宗内部也因为顿渐问题产生了争论，特别日本曹洞宗很多继承了北宗禅特点，可见南顿北渐的提法有问题。中国佛教为何会由十个支派到禅宗、净土、天台而禅宗一家独大，主要是因为三教的互相融合形成了符合中国文化特点的禅宗，这样的中国化的佛教更适合在中国的传播，会昌法难不是主因。至于中国佛教为何不被国际承认，主要因为佛教被过度中国化最终三教合一失掉了本来特点，如同印度佛教跟印度教合一最终失传。不过我们不要过度关注形式上的佛教是否被传承，更要关注释迦摩尼的精神是否被继承下来。
南宗禅的简化和基督新教对天主教的简化，是否反映宗教在人类学研究上有简单化趋势
有简化我认同，但另一方面也有复杂，天台和密宗就比较复杂，日本曹洞宗道远去世后引入密宗
为何有重视慧能肉身倾向超越佛经，佛教是不重视身体
崇拜肉身是把肉身作为表法的工具，从这个意义上看佛经和舍利肉身没区别。
南宗禅发展出狂禅，如果能接受北宗禅是否可以避免？
这是人类思维局限导致的，人类总是容易陷入二元对立，双方都有洞见而又有不足。
再提高北宗禅的时候如何看待南宗禅在思想史上的位置
北宗虽然被取代但是渐教修持方法却被继承下来，曹洞宗包括临济宗临济义玄也经常打坐。顿渐无关宗派只是方法论，参公案也是要循序渐进，天台次第修行都是表现。法华净土对禅宗，道家庄子老子对禅宗都有深刻的影响，宋代道禅合一，法脉语录受到儒家观念影响。我对渐教的再认识并不是想要复兴北宗禅，只是想澄清一些很多年来被误导的概念，还原真实的禅宗，顿渐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差距。
“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感悟
今天听过佛尔教授对禅宗南顿北渐的再研究，确实有被震撼到的感觉，过去自己因为痴迷佛学读过一些佛经特别喜欢禅宗读过《金刚经》《维摩诘经》《六祖坛经》《心经》等，几乎都是般若类的，佛陀在世的时候十分看重般若也就是智慧他认为人只有凭借般若才能超脱人世的苦海抵达涅槃寂静的极乐世界，所以才会花22年探讨般若占去了佛陀行教几乎一半的时间。而一些般若类经典也构成了禅宗最重要的经典，可见禅宗也是一个很看重智慧的宗派，这方面禅宗可谓继承了释迦摩尼的思想。可是南顿北渐在六祖慧能因那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击败五祖弘忍大弟子神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南顿北渐就成为禅宗二派之间最大的分歧，南宗和北宗也渐行渐远，这似乎已经成为我们对禅宗历史固定的看法。但今天通过佛尔教授条理清楚逻辑严密的论证并举出相关的很多例子加以说明，让我和很多听众有头脑风暴的感觉，过去很多对禅宗的观点都被颠覆了。而且他指出我们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印象都是胡适先生对菏泽神会的革命性强调对南北二宗思想对立的强调，源于他那本传世名作《菏泽大师神会传》
“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其实在禅宗思想上二者根本没有那么大差别，在开悟上大家都是“顿”的，在修行上大家有都是“渐”的无所谓南顿北渐，或者不是本质的区别不过是侧重的不同，这是人为的将二者撕裂成两个宗派。南宗如果真是完全靠明心见性靠顿悟修行根本无法把握，早就已经消亡。
很佩服佛尔教授对这样一个沉重的理论问题却是举重若轻，看他在讲述中很多时候都是笑逐颜开很轻松的样子，感觉他在学术中体会到无比的快乐，这也就是柏拉图所说的追求智慧的快乐吧。这么大的一个课题佛尔教授在一个小时多一点时间就完成了他的论述，观点和材料的证明一目了然没有多余的话，可见他在禅宗和佛教上研究的功力。后面他还专门流出一个小时来跟大家对话，让思想充分碰撞这比那种大量时间都听他灌输效果好很多。昨天来书院真是不虚此行，还要感谢翻译郑老师，没有她为我们这些英语底子差的听众搭建桥梁，我们也无法跟佛尔教授进行深入交流，开始我就因为翻译问题对这次讲座不抱很大希望但没想到郑老师过来做翻译他对禅宗对佛尔教授都比较了解，英语也是一流，要做这种哲学讲座的翻译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要求翻译者不但能语言关更重要能进入主讲人的哲学世界。（本文中的一些冷僻的佛教人物因为个人对佛教史没有细致研究而昨天没有ppt板书，都是凭借佛尔教授口述记录的，如有不对之处欢迎批评指正）
“南顿北渐”是我们误会了禅宗（岳麓书院讲座小记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