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这出戏

1

我在等女儿起床，陪她去吃午餐，庆祝她领毕业证。

她刚和几个伙伴去香港游玩回来，更早一些时候，她和几个伙伴随机买张机票去厦门晃荡了几天。

每一天，在家庭群里，她会发一张风景照，一张自己的照片，报告安好。

她进门一路喊着妈，喊着豆子（这是姐弟俩对爸爸的昵称），我边下楼边回应她。

看见我一人，她有点惊讶地问：“你一个人？”

我笑：“今天周一，你爸去工作室啊。”

话音刚落，我感受到她小小的失落，还有敏感的忧虑，赶紧补充：“前几天你爸都在家的，然后你知道的，他说他要定时自己呆着充电。”

女儿看着我的眼睛问：“你眼睛红了，你哭了？”

我笑：“刚洗头发，洗发水进眼睛了。”

真是洗发水进眼睛了。哎，面对这个敏感的女孩，我忽然有点应付不过来的无力感。

2

女儿拆完快递，跑到书房躺在我旁边的垫子上刷手机，隔几分钟无意识地哼唧着喊我一声，我看着小说应答着。然后她忽然问：“你想我吗？”

我答：“想啊，知道你安好，玩得开心就没那么想。”

女儿不甘心追问：“有没有很想我啊？”

我看着她笑：“真没有很想，就是每天会惦记一下。”

女儿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气哼一声甩了个背给我。摸摸她的背，赶她去睡觉。我理解她想陪伴我的心，却真的不想她觉得我当前的状况孤单可怜。

可是如何将这么复杂的事情和夹杂的情绪，向这个年龄的她说得明白无误，我又升起了无力感。

2

女儿刚才问我：“你们俩最近关系怎么样？”

我说：“还好啊，就那样。”

女儿不相信地追问：“真的？没有吵架？你呢？还好吗？”

这连串的追问真是让我无从招架，我只能告诉她我们真的没有吵架，甚至和从前相比，说了更多心里想说的话，我和她爸两个人更能理解彼此了。

可我还好吗？我只能说不算坏。

生活的根基被挖断了，斩断撕裂的痛是真实的。重新筑基的过程，走过了才知道好不好。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身心的缠绵亲密好似回到了相识的最初，而我知道，即使是相似的轮回，也不是重复。

人生就是一路缺憾的旅程，我却在缺憾中妄求圆满。身在轮回中，面对无尽的选择和放弃，追求圆满，本来就是幻想。

个人成长，事业，家庭，还有我之前视若珍宝的爱情，总会有各种不如意。那些粗放，细微的情绪，诸如压抑，恐惧，愤怒，悲伤，孤独与哀愁，被放大如无尽世界，被忽略如影中微尘，谁又逃得过呢？好与不好，它们都将在我们的生命中如影随行，映照着我们的奔放，松弛，平静，快乐，温暖与喜悦。

也许烦恼无尽的纠缠，就是生活本身。

3

我说我买了桃子，女儿表示要吃。她随口问：“桃子是软的吗？”

我说是脆的

女儿满地打滚，向空中踢踏着双腿，头摇得像拨浪鼓般：“我不要吃脆桃子，我肯定不吃脆桃子。”

那一刻，我觉得她可爱至极。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自由地守着自己的喜欢说不要。

一直以来，我在追求更有安全感，我的丈夫在追求更多的快乐喜悦和生命的自由。这样的追求没有尽头，可能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我到底要什么呢？又有什么是我肯定不要的呢？

我还是一个沦陷在一个人城池中的女人，他来，阳光灿烂，他走，忧思成灾。

我其实管不了他的来去，我能管的是他来时，好好地相处。

他走了，我也要活好我自己。

我和每一刻的自己都不过是擦肩而过，又如何能将悲欢寄于他人。

4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恒常不变的啊。此刻的我和半夜看花的我已是大不相同，就像半夜的风和此刻的风也不相同。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一切正在悄然发生。

有多深的眷恋，就有多抗拒分离。事实上，分离也是爱恋最终的结局。就如生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个人都会死去，活着只是一段光阴，死去是很久很久的日子。

佛说：死亡只是肉身的结束，不是真正的结束，所有因缘际会的因果，还在持续。

我如何去发生，就是我的轮回。

生命这出戏里，我是唯一的主演，暮布徐徐拉开，灯光点点打亮，我不管，当我站在这舞台，我人生的悲欢由我徐徐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