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

阿华

认识阿华有十个月了，一起共事也十个月了。阿华是福建三明人，长的南人北相，中等个子，身宽体胖。初见时就印象蛮好，浓眉大眼，鼻挺嘴阔，就是头上不着寸缕且油光铮亮。阿华54岁，经历颇有些与我相似，又是同一个公司派遣过来的，便互相有些照应的意思。

与阿华喝酒。南北方人在请客吃饭这方面有很大差异，我认为的。北方人约在一起吃饭一般是没有目的性，单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大概是北方人更喜欢喝酒好交朋友，更愿意在酒桌上纵横四海，挥斥方逑，直白一些，就是喝多了喜欢白话吹牛。而南方人更喜欢喝茶谈事情交朋友，喝酒也是浅尝辄止，大多不会过量。这里不是说谁小气谁大方，只是生活环境和风俗习惯不同罢了。这些是我以为的大概率，只代表自己的想法。

一次我下夜班，阿华休息来单位洗床单被罩，两个人赶到一起都没有吃早餐，便商量着一起出去吃口饭。一旁上班同事也说，正好你们都休息，弄几个菜没事喝点。我俩都说好，反正也闲着没事，便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半只盐水鸭，一块豆腐和一些青菜，阿华争抢着付了钱。阿华早上从来不煮饭，一般都在早餐店随便吃一口，于是我们便去了我的出租房。我煎了豆腐，又炒了一盘青菜，做了一个血菜汤，把熟食装盘，饭菜都端上桌，又倒了两杯酒。阿华坐在对面椅子上，睁着卡姿兰大眼睛望着我说道，你自己喝我不喝，我有很多年都不喝酒了，而且喝酒也只能喝一点点。那时，我们还是交浅言不深的阶段，知道劝一个南方人喝酒是很费劲的事，便不再劝他自顾自喝起来。那以后，心里总觉得欠阿华一顿饭，想着找时间一定补上。没过多久，我约他晚上去饭店请他喝点酒，他爽快答应了。这次他开了一瓶啤酒陪我喝，等我喝了两杯白酒又喝了两瓶啤酒之后，看他那瓶啤酒还剩一半呢。

阿华去相亲。阿华离婚多年，个中原因自不会向外人道，毕竟这种事对于曾经经历过的人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都是伤心往事，不提及最好。像我这样，在这十个月里，但凡别人提起婚姻的事，说起另一伴，我都含糊其辞，不愿把伤疤揭给别人看。

阿华在厦门有一个舅舅家表姐，大他几个月，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很操心他的个人问题。跟他提了几次安排他去相亲。私下里阿华和我说起这件事，都是满脸的无奈。他说以他的现状，不太适合谈论婚姻，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租房，吃饭和抽烟等一些基本开销之外也所剩无已了。还有一个未婚的儿子，多多少少还要留一些给他。阿华的心情我很感同身受，他和我说出这些是认同我这个东北朋友的，但我却给不了他很高的情绪价值。最后还是劝他接受表姐的提议，毕竟阿华的表姐一片好心。事后他和我讲起相亲经过，像在说别人的事情，风轻云淡。女方是一位医生，50左右的年纪，至于是大医院，小医院或是个体诊所的医生，他没说。表姐订了一个饭店，把他俩相互介绍之后便走了。阿华说这顿饭吃的寡然无味，两个人不同频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就连眼神的交流也不多。吃过饭，两人礼貌的道了别，便各自离开了。

被婚姻抛弃的男人，大多数情商都低，情场上很木讷从不会主动，我把阿华和我归结于这一类。

阿华看牙医。初始见阿华，他牙齿就没几颗，累年抽烟喝茶，剩的那几颗也变得黑里透点黄。吃东西时上下颚努力咬合，无奈嚼不碎的东西还是太多，整个就囫囵吞咽。我曾劝他去看牙医镶满口牙，这个年纪虽不太在乎美观了，但至少要能正常吃饭，等到整个牙齿掉光，牙床上没了支撑，嘴部肌肉就会凹陷进去，脸就会变形，不仅变丑，吃饭也成了大问题。那时可真成了货真价实的没牙糟老头子了。同事也不时的调侃他，甚至语带讥讽，吃些瓜果梨桃特意在他面前走来晃去。他曾一度纠结犹豫，或许是怕疼，或是经济上，一段时间总锁着眉，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次我听他给表姐打电话说要看牙，让表姐帮忙询一询经济又实惠的牙所，拔牙镶牙的费用。过几天，他私下和我说已经找到一个牙所，在岛内，拔牙和镶牙的费用15000元，要去几次才能搞定。听他大概的诉说，这过程还相当复杂呢。首先拔牙要考虑有无病史，口腔内有无炎症，还不能全部拔除，要留两颗作为基牙，固定牙基床，然后是取膜，安装义齿，看上下颚的咬合程度，最后是安装调整。

第一次去牙所回来，就只剩下两颗牙，上边一颗下边一颗，一边在左一边在右，像极了被打的满地找牙的样子。被同事们很不友好的嘲笑了几天。

第二次回来依然是第一次回来的样子，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无功而返。两个月了仅仅是拔了牙，取模还在预约等待中。

拔牙之后，他不再和我们一起吃行政中心食堂的饭了。他每天买来稀粥或者水饺，这里的水饺是真正的带汤的水饺，和北方的水饺是不一样的，它吃起来也是囫囵吞饺。时不时也会出去吃面条，不过吃面条就不那么痛快了，长的面条咬不断半天也吸溜不进去，又怕被其他食客和服务员看到听到尴尬，不敢发出声响，长长的面条被一整根送到嘴里，然后喝面汤往下咽。他和我说的时候，我能想到他吃面时狼狈的样子，恨不能在脚下抠出三室一厅来。

等待中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情绪变得烦躁起来。最近终于和我说要换一家牙所。我问交费了吗？他轻易地漏出鄙夷之相，对我说，给他个毛线，做完才给钱的。难怪如此，愤怒之后又如此淡定。

牙齿还没镶上，我却见他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肥，肚子更挺了，屁股更豪了，腮帮上的肉也多了，本来人就懒，不爱运动，再加上这份工作也不出力，每天进食那么多碳水，不胖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