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君从江南来,我道君自天上堕入凡尘独徘徊——记润玉(31-1)
第31集: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清平乐 李清照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虞美人·宜州见梅作 黄庭坚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
第31集,是小鱼仙倌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他刚刚重逢的生母,为了保护他,被天后无情屠戮。天后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旭凤扫清障碍,还想要趁机杀死自己,跋扈至此。从此,小鱼仙倌再也不仅仅是被猜忌、被压制,而成了实打实地被株连戕害、被赶尽杀绝。很多事情,是先变坏再变好的,甚至是先变得严重,再生出解决之道,润玉亦是如此。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被逼入绝境,却开始奋起反击。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洞庭湖畔,是润玉生母罹难的现场,也是润玉重生的开始,天后之威势,向晚而生,越来越凌厉,他本如梅花一般高洁脱俗的品性,再难维持下去了。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只不过,纵然依托天涯,两鬓生华,凌厉寒风里,寒梅花蕊傲然独立,不也是报春的的消息吗?不知不觉中,梅花便已经开遍南枝,细细地吐露馥郁香气了。
锦觅喝醉了酒,在梦境中,与霜花重逢了,服下陨丹的葡萄,不知道爱是什么,霜花告诉她,爱便是你时时处处都想跟那个人在一起,他笑的时候你会很开心,他哭的时候你便会伤心,纵然你被禁锢,你也会不顾一切冲破这枷锁,去到他身边。
这段话,是不是特别符合小鱼仙倌对锦觅前期的爱呢?润玉对锦觅毕生所求,不过是能与锦觅在一起,纵然两个人只是隔着偌大的璇玑宫庭院,在各自的寝殿迢遥相对;锦觅笑的时候,润玉会很开心,锦觅哭的时候,润玉便会伤心,润玉在锦觅面前,永远有一种孩子一般的喜怒哀乐,小时候的润玉为了满足生母的愿望,曾经亲手剐下自己身上的鳞片,润玉在锦觅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爱她,润玉甚至忍受了比剜龙角、剐龙鳞更大的痛苦。纵然润玉被现实禁锢,他也要不顾一切冲破枷锁,去到锦觅身边。
后期小鱼仙倌对锦觅的爱情,进化成为另一种样子。他学会了放手——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样子,而是因为我爱你时,我的样子。锦觅死前,嘱托润玉能变回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润玉就变成了与锦觅初初相逢时的小鱼仙倌,清冷孤傲,再不复戾气冲天的模样。








锦觅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下,借着酒劲儿,向熠王旭凤表白了。她对旭凤,说了十几个“我喜欢你”,只为让旭凤记得曾经的自己,旭凤打断她说,“我娶你。”
我一直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诚意,就是愿与她定下婚姻之约,纵然两人时日无多,纵然两人的情意不合时宜,尤其是,当这个男人明明有机会坐拥三千佳丽的时候,仍然矢志不渝地坚守自己对珍爱女子的婚约,终生不再娶旁人。旭凤如此,小鱼仙倌亦是如此。
成为天帝的小鱼仙倌,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陛下,他拥有与他的父帝太微天帝同样的地位与权势,他本可以像他的父帝太微天帝一样拈花惹草,纳无数天妃,甚至是始乱终弃,刻薄寡恩,但是,当面对锦觅主动提出的,要他纳邝露为妃的要求,小鱼仙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黯然神伤,随后,甚至要给邝露赐婚,让他一直依赖、倚重的邝露离开自己,只是为了让锦觅相信,他对她情深不渝,坚贞不二。


恢复部分童年记忆的润玉,再次携邝露来到洞庭湖底。他再次露出小孩子才有的表情,痴痴地张望着生母府邸的大门,期待着可以再见生母一面。

邝露替吾等观众问出了心声,殿下觉得,洞庭君是因为殿下当初离开她,生殿下的气,才不肯相认的吗?




润玉答曰,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其中的曲折,但那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跟着天后走了,对母亲而言,想必是很深的打击与伤害。
润玉的思想,在生母面前,仍然保留了儿时的状态,他只是从自身来找原因,觉得生母不认他,必然是因为自己伤了生母的心,他害怕生母抛弃自己,不要自己,故而把生母看得比自己重;同时,他极端自卑,即使是在生母面前,他也觉得自己有一点做的不好,生母就会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作为簌离的亲子,簌离对自己的爱是天生的,不可泯灭的,即使自己伤了生母的心,即使自己做错了事。润玉对生母的感情,特别像对锦觅的爱情。他像依恋生母一样依恋锦觅,觉得锦觅只要对自己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抛弃自己,他想尽办法地在锦觅面前表现,让锦觅觉得自己很能干,他可以满足锦觅的一切心愿(包括复活旭凤的心愿),只要有他在,锦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一切复杂的事情,只要交给他解决就好了。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遭受着比小时候剜龙角、剐龙鳞更严重的苦痛。
事实上却是,生母不认他,是为了他给他铺平道路,是为了保护他,是因为天帝天后,是因为灭族之仇。润玉没有想过,天后会怎么对付自己的生母,当初,鼠仙伏诛前,天帝天后反常的表现,应该暗示了假如簌离没死,天帝天后也不会放过簌离这一事实。可是这时候的润玉,面对着久别重逢的生母,感性战胜了理性,把理智抛诸脑后了。天后善妒,这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润玉没想过,天后假如知道簌离的存在,会如何处置她吗?





邝露小仙女说,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那个时候,殿下过的是什么日子,洞庭君最清楚,我想,她应该能理解,殿下的选择。润玉微微侧了侧头,思量了邝露小仙女的这番话。
这番话当然很有道理,邝露小仙女也是为了润玉打算,才安慰润玉道,你不必担心,即使你离开了生母,生母也会理解你离开她的苦衷。只不过,这番话,不契合润玉的内心。因为润玉把自己摆得比生母低,这样的话在润玉听来,可能只是一番安慰他的漂亮话,并不可信。如果锦觅在,她会如何安慰生母不肯相认的润玉呢?
本剧中,润玉作为男二号,他的很多痛苦,锦觅都不曾亲眼目睹,甚至是视而不见,这是我这个亲妈粉儿尤其怜悯玉鹅的地方。比如,锦觅不知道荼姚在润玉面前杀死他生母的事,不知道润玉遭受了三万道天雷电火差点死去,不知道润玉为了能夺位所做出的种种筹划,不知道润玉与天后、甚至是与旭凤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知道润玉被天帝无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知道润玉早就知道她和旭凤灵修的事且产生的巨大的苦楚,不知道润玉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装作没事人,不知道润玉对旭凤无与伦比的嫉妒等等;她对润玉向自己付出的爱视而不见,对润玉卑微的只想与她淡薄相守的心愿视而不见,对润玉因为自己疯狂视而不见等等。








正当润玉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彦佑打开了生母府邸的大门,润玉满怀期待,迎上前去,希望生母能再见自己一面,给自己机会,感动她,让她认回自己。
润玉对锦觅的感情,是不是和润玉对生母的感情类似呢?玉鹅一直在做的,就是试图感动锦觅, 让锦觅愿意接受自己,并且不遗余力地付出,甚至要搭上自己的半数天命仙寿。


可惜,彦佑带来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干娘性倔,还请大殿海涵。
彦佑称簌离为干娘,而不是恩主,称润玉为大殿,而不是夜神,更不是润玉的名字,这些本身就很有距离感。在润玉看来,也许,生母对彦佑的情意,比对我这个亲子的情意还要浓厚,润玉会吃醋吗?

润玉垂下了眼睛,说,无妨,几句话,在这里说也一样。
润玉还是觉得生母不肯原谅自己,既然生母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那我只能好好地讨生母欢心,以求得生母回心转意了。



润玉再次跪了下来,朗声说道,昨天孩儿对母亲说了很多重话,孩儿心中深感不安,孩儿离开后,又忆起很多旧事,这才知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原来,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当时年幼无知,一定伤了母亲的心,润玉惭愧。如今久别重逢,得见母亲康泰,又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义弟,承欢膝下,代为尽孝,润玉心里实在欢喜得很,也自责得很,孩儿今日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孩儿相信,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
润玉称簌离为母亲,而不是娘亲,娘亲这个词,更亲近,而母亲,尊重的意味明显一些,也疏远一些。此时,润玉以为,簌离不想人他,他便选了这个有点距离又包含尊重的词称呼生母。后面,簌离被天后所杀,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称簌离为“娘”,那才是情之所衷。
润玉说,他想起来了,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我错怪您了。他首先端正了态度,昨天是我口不择言,希望母亲您不要和我计较。而且,润玉并没有避重就轻,他说自己是抛弃了母亲,而不是离开了母亲,抛弃这个词,和遗弃一样严重,甚至,他没有为自己当初离开母亲寻找借口,只是把所有的错全都认了下来,不奢望母亲能像邝露小仙女说的那样,肯为自己着想一二,本身就代表了润玉极度自卑,缺乏爱、缺乏安全感的性格特征。
润玉说,我虽然暂时还不能在您面前承欢膝下,向您尽孝,可是,您还有两个义子,我还有两位义弟,我很感激他们能代我尽孝。润玉并不奢望能得到母亲全部的爱,他只是希望能分得母亲部分的母爱,甚至这份母爱,可以弱于两个义弟,只要您愿意认我,愿意爱我。这里,是不是特别像润玉对锦觅的爱情呢?锦觅和润玉决裂的时候,润玉说,“若想捍卫住我爱的人,我必须忍耐,必须变强,强大到让所有人都臣服于我,我做到了,觅儿,你留在我身边了,虽然你三番五次去魔界找他,但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后来,你去的次数少了,你甚至,你甚至答应和我完婚,你可知道那时我有多开心?”面对锦觅的时候,润玉就像面对生母,他刚开始甚至没打算锦觅肯和他完婚,他只要锦觅肯留在他身边就够了,即使锦觅的心在旭凤那里,即使锦觅的人是属于旭凤的。他所求,不过是要见到锦觅,要得到锦觅部分的眷恋,甚至是偶一回顾。润玉真的是把他对生母的依恋,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身上。
润玉说,孩儿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这里,是不是也特别像润玉对锦觅的期待呢?润玉不求锦觅立刻接受他,他所求,不过就是通过自己不遗余力的付出,慢慢感化锦觅。润玉待锦觅,就像待生母,故而,他对锦觅的感情,是精神多于肉体的柏拉图式的爱情。润玉把锦觅从太上老君那里拖回璇玑宫,都迷晕了她床咚了,还是没有动她一下,就是因为这个,锦觅在他心里,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如同生母。不如来设想一下,假如锦觅没有逃婚,他俩顺利完婚了,润玉也不会动锦觅一下的,最起码在得到锦觅的允许前,绝不会动锦觅一下。他所求,就是锦觅能留下,他不能像失去母亲那样失去自己的未婚妻。
说完,润玉稽首再拜,今次再拜,不是如同昨日那样,报答生母养育之恩,好像是与生母再不相见一样了,今次再拜,是他身体力行回报母亲的开始,是他摆正了自己就是簌离之子,愿为生母付出一切,好好尽孝于生母的开始。



























润玉携邝露离开了洞庭湖底,彦佑带着小泥鳅送到了岸上。润玉主动说,今日虽然没能和母亲相认,但多了两个兄弟,真是意外之喜。
润玉并没有吃自己生母两个养子的醋,他反而觉得,生母的两个养子,是自己的兄弟,是生母给自己的恩赐。后来,簌离死去以后,润玉即使自己丢掉性命,也要保住彦佑与小泥鳅的性命,也要保住生母留下来的洞庭水泽同族的性命,可知,这番话绝对是肺腑之言,润玉待彦佑、小泥鳅的亲情就是真的。




彦佑安慰大殿说,来日方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并说,你与生母相认之事,我一定会尽力促成。并为干娘解释说,其实干娘并非顽固,只是眼下有些事,不方便说,大殿莫要操之过急。
彦佑的这番话,就为簌离死后,润玉知道生母为何不肯认自己,一心一意要为生母复仇埋下伏笔了。润玉觉得,是他对生母的故事、生母的心愿一无所知,才会有那么天真的想法,以为天后会放过生母,才没有来得及救下生母。他无法原谅自己。






润玉听到彦佑还尊称自己做大殿,便主动说,这些年多亏你侍奉母亲,代我尽孝,润玉感激不尽,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在说到“润玉感激不尽”这句话的时候,润玉故意垂下了眼睛,微微低了低头,对彦佑行了一个半礼,并且主动抛下了他天帝之子的身份,要与彦佑、小泥鳅以兄弟相称,待人以赤诚。润玉一直都对彦佑和小泥鳅很不错,簌离死后,润玉承担起保护这两个义弟的责任,他争取来洞庭湖,给小泥鳅做仙邸,他还救了彦佑两次性命(天宫一次,花界一次),在彦佑帮着锦觅逃婚时,他也没对彦佑怎么样。润玉对彦佑,真是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反倒的彦佑,编剧在刻画这个角色的时候,有点奇怪。按理说,就算彦佑同情锦觅,但他受了润玉那么大的恩情,也不该拆他的台才对啊。而且,彦佑与润玉决裂的理由,也很奇怪,他们共同的敌人,杀死母亲的天后还没彻底倒下,彦佑就因为锦觅和润玉决裂了,难道润玉利用锦觅,不是为了保护锦觅不受天后的伤害吗?难道锦觅就应该和杀死自己生母的仇人之子在一起吗?




小泥鳅跑上前来,说,那你真的是我的大哥吗?润玉俯下身,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一直觉得,兄弟姐妹是父母留个自己最丰厚的遗产,他们是会互相扶持一生一世的亲人,润玉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润玉待小泥鳅,还有“长兄如父”的感觉在,他会对小泥鳅露出看待自己孩子时无邪的笑容,毫无机心。假如锦觅与润玉完婚,愿意生下润玉的孩子,那作为父亲的润玉,该会多么宠爱他与锦觅的孩子啊。后来,棠棣出生了,天帝还特意去人间看他,与他闲聊许久,天帝玉看着锦觅的儿子棠棣,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出意外,棠棣会一统六界,因为他会成为魔尊的继承人,也会成为天帝的继承人。原来,在这个故事里,最幸福的不是得到锦觅的爱,而是成为锦觅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