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前的高三,总是一个人在重庆图书馆站搭乘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一幕幕划过的行人树木,默默流泪,又擦干眼泪回到家中。唯有一次穿过三峡广场的地下通道,迎面看见来来往往,步履不停的行人,突然觉得走不下去了,只想把头埋在臂弯,嚎啕大哭。在预感父亲将会离世的那一天,在教室里小声的抽泣终是变成了独自用外套蒙着脑袋,不管不顾的失声哭泣。后来班主任熊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去过道里,轻轻地抱住了我,小小的怀抱不能挡住世事无常的风雨,但却在我的灰白天空撕开了一道小口子,让光透了进来。
灰尘在光的照射下起伏飘扬,与之相似的是我对父亲的记忆,印象最多的便是烟雾缭绕的打牌室里,一个瘦削的背影。重病的打击消磨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养了四五年的身体再次沾染上烟酒。断断续续,未彻底根治的咳嗽,在一个月之后检查是肺癌晚期。空无一人的家,奔波忙碌的校园,肿瘤医院里日渐枯瘦的你,成为了我的三点一线。
那时家里还有一只孕猫,肚子像吹气球一般越胀越大,却没有炸裂,我和母亲一天临近十二点才从医院回家,猫在纸箱里挺着滚圆滚圆的肚子,一动不动,死了。生命多是这样子吗?我甚至还来不及细想。
戛然而止和走向哀鸣,哪个更悲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默默地守着你搭乘公交车,变成扶着你走三步歇一步上楼梯,直至你不能自理挥挥手让我离开难闻的病榻前,由短暂的站,到缓慢的走,至长久的躺,父女的情分就快走到尽头了。很遗憾,未能见到你最后一面,听家里人说,在意识弥留之际,家里人问是否有未了的心愿,是不是想看看女儿,昏昏沉沉间的你突然流泪。那滴泪带着这一世的不舍隔着时空流进我的心里,在我失意沮丧时,勉励着我因你的挂念不能轻易被打败。
我在高三有刻苦的读书,在未来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坐公交车时我尽量没有哭过,在心里默默告诉过自己,如有陌生人在街道旁若无人的哭泣,不妨大胆一点给他一个拥抱。于放纵时要克制,于绝望时要温柔,如果人生突然被拿走一些东西,或是按下暂停键,兴许是为了去审视和找寻更重要的意义,生有时,离有时,世事有时,但我不曾失去爱与温暖,亦不怕在偶有的寂寞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