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心灵都不可被归类 Day16

“祈祷是，沉思于从最高格局看到的事实与生活。是灵魂静观与喜悦的独白。是上天宣告其造物之美。”

“我们的同情也是同样低级。我们来到哭泣者的身边，却并不是传达真相、给他们心灵上的震撼、使其恢复心智，让他们能够重新与自己清醒地对话；反而陪他们一同坐下来嚎啕大哭，以示同情。而自立者则永远受到上天和人们的眷顾。所有的大门都对他敞开，所有的声音都对他表示欢迎，所有的荣誉都将戴在他头顶，所有的目光都对他羡慕。”

“每个新生的心灵都不可归类。对于异常活跃和强大的心灵，好比洛克Locke（哲学家）、拉瓦锡（化学家）、赫顿Hutton（不认识的地质学家）、边沁Bentham（哲学家）、傅里叶（乌托邦思想家），它就会用自身的思想力量感染其他人，然后，看啊！一个全新的独特体系！一个学生会随着他思想越来越深刻、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事物，而获得自我的成就感。”

——《自立》

这里提到了“祈祷”，以及上文中，爱默生也用到的一些有关宗教的词，譬如“灵魂”还比较好理解，“神圣精神”、“永恒的一”，让人感觉有点云里雾里了。因此要谈到一点关于宗教的解释。

爱默生身处十九世纪新生的美国，正是同时代人呼吁脱离英国乃至欧洲的精神母体的时代；他与梭罗同样都属于被称为“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的思想家。什么是超验主义？  “超验主义主张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而直接认识真理。它强调万物本质上的统一，万物皆受到“超灵”制约，而人类灵魂与“超灵”一致。这种对人之神圣的肯定使超验主义者蔑视外部的权威与传统，依赖自己的直接经验。”  ——粗线条地理解了所谓的“泛神论”（神并非某个具体的有意识的对象，而是万事万物、自然本身），就不难明白这根跟道家的“道”有些相似。

上溯基督教的历史，天主教的时代是西罗马帝国陷落后中世纪的一千年，人们的精神生活受到教会把控；直到15世纪末的宗教改革the Reform挑战教会中心罗马教廷的思想出现——这个时候脱离教会控制的观念被提出来，即，个人可以直接面对上帝，通过个人向神祈祷等等。英国远在欧洲最西边，是新教国家；而美国则远在大西洋彼岸，最早是由一群新教里面更极端的“清教徒”建立的。爱默生提出的精神断奶，不可谓不带有一种进取的自信。如果再从基督教的历史往前看，基督本身脱胎于犹太人的国教犹太教。而犹太教本身，区别于历史早期其他宗教的最大特征是：一神论，且神没有形象；个人不通过教会、教堂，而是通过自己的灵魂，直接面对上帝——这一系列跟历史密切相关的宗教改装，最终将人的精神道德指引从外部的规训、仪式，变成了一件纯粹个人精神的事情。因此，最最震撼我的是，犹太教内隐含的 这种 “自律” 精神：对某种绝对的不随时间流逝的崇高的追寻和臣服，并不是来自训诫和奖惩，而是个人内化的一种深刻体会。

这种自律，也就不再是（早期的宗教、或当今大多数人认识的宗教）鞭笞自己去遵守外部的戒律，而是灵魂给自己施加的原则。通过这种内在的认识，犹太人防止了自身的文明，由于受到了外部的破坏而——如同世界上曾经辉煌过却消失了、只留下了巨大神像的那些伟大文明——消失、分崩离析，进而延续了千年。

真正的自律来自最高程度的认识。而最高程度的认识之一就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每个人都是被祝福的，每个人都是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