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26：周五，晴，狂风

1

“春天的清晨对于一整天的天气不再具有参考性了，这是立春以来我对它观察得出地相对而言较实际的结论了。”我醒了，躺在床上，干望着窗外射进来的不阴不阳的春光，有点厌倦，有点失落，有点说不清楚。

天气好坏之于我的情感从未被如此强烈地影响过，如今每天清醒的第一个触觉便是伸向大自然，企图抓取每一丝或温暖或美好的回应。

回想成年后，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栖息或者穿梭在青灰色的钢筋水泥林里，后来又渐渐沉迷进了手里屏幕的方寸里，当然也就逐渐丧失了对自然中一直存在的诸多不可捉摸和不可预计变化的感应，科技对人的征服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颠覆性地成功，我想。

闹钟还未响，我想我大概还有时间在床上蹉跎，时间不多，大概也就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尽管对于这，我不太确定，然而在我心中确定的是我坚决不会早于闹钟响起前爬出被窝。这是当下我唯一能主宰的自由时间了。

毫无疑问，我拿起了手机，毫无疑问，我刷上了微博，在这可支配的时间里，我的行为轨迹竟然被如此周密细致的被科技规划着，切割着……我心里不惊讶地想着，身体不动弹地躺着，有时候立刻行动和安之若素之间着实只有一墙之隔——那便是思维的墙，只是我真的不想拆掉，想必这是我的人性弱点。

2

闹钟响了，6：30，逃不掉了。

我穿好衣服，走完所有出门亮相前的必经程序后，我就出门了。

今天要去送化肥。这也是昨天村里的长辈托爸爸转告我的。

“你明天起早点，去街上买了化肥送给别人，农忙要开始他们要开始行动了。”爸爸坐在后座，好像在转述某个重大行动般。

“哦~，但是我去得早，别人不见得开门早，连村里的人现在都不起早床，街上的更加不会了，他们估计也想着一早没人去买东西。”我回道。

“也是嚯，那你等下，我打个电话问哈。”说完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因为生计圈的原因，街上的很多售卖农资的商家他都认识，这个卖化肥的人以前是兽医站的兽医，后来不做兽医了就转而经营农用物资和牲畜饲料等。

果不其然，爸爸询问后，对方说太早了，现在上午不让出门他们基本都是睡到中午起来，每天吃两餐。后来只听到爸爸好像商量好似的在这头应和。

“那今晚直接回街上，先不在家里停，直接去买化肥，让他们上在车上，明天一早再给人家送过去，你去上岗的时候也顺利。”爸爸挂断电话后，对我说着。

“那就晚上送回去。明早还可以多睡一会儿。”我自我感觉提出了一条更加可行的建议。

“晚上送回去不方便，这段时间湾里人最不喜欢晚上有车进去，会以为是外来者，再加上现在家家户户没事关门早……”他明显对我的提议不支持。

我没再奏声，继续专心开车。

3

到了后，我们把车停在了马路边，旁边是一排铁丝网，商家距离我们大概20米左右的距离，爸爸摇下车窗朝着那边喊出了我们要买的物资。接着就是：“好的，好的，等下化肥要去另一个仓库托，你们等下跟在XX车后，他带你们去，先把农药给你们。”一个中年女人用洪亮地声音招呼着，同时提着农药朝我们走来，为了避免跟我们接触，隔着大概半米的距离便从车窗外丢进来。

付完款后，一个矮个子男人骑上他的三轮蹦蹦车开始往另一处行，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头向我们示意，生怕我跟掉队。待我们到了后，男人让我先把后门打开，然后让我们坐在车里别下来，接着自己一个人将两包复合肥从仓库依次扛出来，扔进车后厢。完毕帮我关上了门，又示意我可以开走了。

我调转车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去，回家停好车后，进门前用酒精好生搓了搓手，到处喷了喷。

4

今天离家时，还不到七点，住处离村很近，过去不到5分钟。到了后，村子周围很安静，除过大风呼啸，以及大风搅动起来的树枝和棚架晃动声……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还在沉睡中。

我从车上下来，试图把路障往边上挪了挪，留出一道适合开进去的通道，然后又往回挪到原来的位置上，值班口还没有人，这会我需要进村内送东西，必须腾挪好。

通往村内主生活区只有一条路，但是一旦进入村内就有许多个小岔路口，这些羊肠小道不是串联着你家，就是串联着我家，农村里各大家族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就是倚靠着这一条条弯弯绕绕小道维系亲族关系。

清晨的村里安静极了，这还只是封锁之下几百人滞留在村里的景象，其实在平常，更加安静了，村里不再有年轻劳动力，要么是老人，要么是中年妇女，只剩下他们仅有的劳力打造出现在般的农村景象。乡村社会的变迁不只是人往城市流动，导致出现一个个的空心村，还有曾经走街串巷，飞檐走壁的各类禽畜也减少了。

我们村是整个大队最大的村，但是现在村内除少有几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养上这么一群活物外，基本没人养，按照许多长辈说的：“拿钱哪里买不到，何必淘神费力，累不说，这些个东西还脏哩……”这是当下许多农村人的底气。

复合肥是村里角落的一户人家的，里面太安静了，我不敢随便按喇叭，所以每遇到一个岔路口或者急转弯几乎都是停下来，然后脖子伸得老长确定没有出现个把早起老人才继续往前开。到了后，买化肥家的老人已经起床了，见我来后，赶紧把里屋睡着的儿子喊起来将化肥抬进去。

一切完毕后，我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离开了。

5

这是我儿时嬉笑玩乐的地方，而今天这般完全融入村里的早晨，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以往每次回家都是待在自家附近，即使现在开始值班，也只是在中午或者其他的什么时候进村来，从未在这么静谧的早晨进村。胸口涌出一种莫名地感动和难受。

这种感动和难受无关灾难，无关不幸，无关不平……只是单纯地对过去那种简单快乐生活的冥想。生活越便捷，越丰裕，我们大部分人的步伐却越沉重，有时候这是个矛盾的问题，有时候只不过是被我们人为搞复杂了的问题。

只是觉得任何时候的生活经历都值得被珍视，因为这些会被认为虚无缥缈，会被定义不值一提的东西偶尔会在心里突然一击，不是刺激，只是提醒，提醒我们要不忘来时的路，也不惧未知的将来，它们在某个深度里甚至能够定义出一个人一生中最本质的东西……

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