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仇》第十章:韩大杆临终托孤二弟抚养
一、马家店村,坐落在王母山前的一个小洼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十几户人家,就有十几个姓氏,张、王、楚、赵、庞,几乎没有一个姓氏是相重的。这些人家,都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靠租种城里一个名叫马青川人家的地,在这里辈辈租地耕种,属于佃户村。韩大杆子,从他父母辈起,就给马青川家看守坟地。之后孩子大了,又租种这马家的田地,也成为名副其实的佃户人家。韩大杆子兄弟两个,老大长大成人后,由于生得人高马大、又粗壮结实,老爸给起名韩大干子。韩大杆子秉承了他父亲那诚实、厚道、本分的品行。且勤奋、吃苦、耐劳,租种的十几亩田地,年年粮食收成,都要比别人家的好。韩大杆子成人后,主家马青川看好韩大杆子的强壮和诚实品行,做人做事可靠。便把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女马莹许配给他。两人婚后生有一子,在生子庆贺百日时,主家马青川不计较主仆关系与地位高下,而作为侄女的娘家人,属正当亲戚,理所当然去喝韩大杆子小孩百日庆生酒。
这天一个初秋季节,夏季暑热的余温仍未远去,马家的宅院前花坛的各种花,仍一派蓬勃生机,散发出一阵阵幽香。一大早,马青川就吩咐马车老板老高头,套好两挂马车,使所有马家的亲们近枝,七姑八姨,大舅二妗子坐满两马车。老高头轻轻摔了响鞭,走在前头,拉头套的枣红马,一仰头,浓密的鬃毛一甩,一路马蹄“嘚嘚”,脖铃“叮铃”,踏着一路正开的野菊花丛,赶往马家店。不到两个时辰功夫,就来到小村马家店,马车停在韩大杆子门前,使得马家店所有人家,都围拢过来看热闹,像是来了马戏班子。这使韩大杆子家,老少三辈曾为有过的风光,更是曾为办过这样的酒席。尤其是马家人,举家前来祝贺,给韩家增添了不少光彩和荣耀。韩大杆子家,也因着这份亲戚,使酒席办的格外隆重、热闹。
参加庆贺百日的宾客,除小孩子的姥爷老娘,七姑八姨外,还有平时极少来往的远亲近邻,以及左右邻舍。都因着马家这棵大树,纷纷前来祝贺。凡来此祝贺的,都为韩大杆子夫妇,增添这个新生命,而兴奋不已,赞不绝口。所以,酒席办得分外丰盛,前来饮酒者也都分外尽兴。酒席间猜拳行令,击鼓传花,都酒兴大发,各种饮酒劝酒套路、花样丛出不穷。或轮流坐庄,或主仆爷们、兄弟各自互敬,或软磨硬迫。常言道,席间劝酒无德行,喝酒图的是个痛快,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只要让对方多喝就行,不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少了些平日里的拘谨,饮酒各路豪杰,无所不用其极。
酒席自午后开始,直至日落西山,才陆续有人摇晃着酡红脸庞,一步三摇晃的从韩大杆子家出来。有一醉汉刚一出门,正好撞在路边的一院墙角上,好在刚有人路过,及时将他拉了一把,才没正面撞上,避免他面部流血。这醉汉竟口中念念有词,非但没感谢路人,而且骂骂咧咧地道:“真他妈的混账,是谁家的墙挡在路上”?引得远近看热闹的人,一阵大笑。
酒席过后的第二天,主家马青川,即韩大杆子的叔伯岳父,又坐着老高头的马车,再次来韩大杆子家,悄悄对韩大杆子夫妇说:“大韩啊,我跟你们俩说个事啊,你们都还年轻,不太在意这些事。马青川语重心长:“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要当儿戏。昨天在酒席上,守着那么多人,也不便于多说,今儿就专程为这事,来跟你们俩说说。你们这个小儿,按照孩子出生年、月、日、时,生辰八字命理,一生当中有两个关口,小时候这个无大碍。长大之后,还有一个关口,需要当心了。韩大杆子夫妇,经叔伯岳父马青川这么一说,得知自己小孩还有这么大的关口,(关口:即命中劫难)使得她俩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灰白。忐忑不安的神情,已六神无主。只是傻傻地望着叔伯岳父,心想,这可怎么办啊?其实,韩大杆子夫妇,早就听说过,叔父早年教过书,懂些风水命理,为这小孩,也曾打算托老人给小孩起个吉祥名字,也顺便使老人给小孩看看命相。但一直没得机会。
二、昨天前来喝酒的人太多,韩大杆子夫妇自然忙里忙外,没来得及跟叔父说,再是守着这么多人,一旦贸然说出,怕叔伯岳丈不愿意。但心里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未来得及说出。今见叔父专为这事,亲自登门。自然十分高兴。经叔伯岳丈这么一说,又使她俩顿时惊得没了主意。急忙问老人:“这可该怎么办好呢?”老人向他俩摆摆手,面色和蔼地说:“这个你们俩就甭担心了,凡出生的小孩八字命相,没有几个是十全十美的,都有或大或小的破缺,这个都很正常。再说了,凡有各路凶煞关口,也没有不能破解的,命相凡有破缺,都能补救。像你们俩这孩子的事,我遇见的还真不少呢,你俩尽管放心就是”。
这时,韩大杆子夫妇,听叔伯父这么一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渐渐放了下来。两人赶忙让叔伯父丈坐下。又急忙烧水、泡茶、倒水落座。叔父马飞腾坐下,轻轻喝了口茶水,笑眯眯的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从展开的红布包中,亮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精致银锁。这把银锁,呈圆柱状,与大户人家,锁门用的大铜锁完全一样,只是大铜锁的缩小版,不同的一点,在银锁的锁身,镶嵌有三道宝蓝色珐琅箍,锁的两端,镶嵌一挂由无数银小圆环,连成的银项链。整把银锁制作精良,做工技艺精湛。一把长命百岁锁,实际是一把价值不菲的银质艺术品。像这样一把银锁,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买得起。这是韩大杆子夫妇,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银锁。
由此可见,能将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韩大杆子的小孩,可见其叔伯岳丈马飞腾对他夫妇俩,是多么的信任。马飞腾小心翼翼的将这把由无数小银环联接而成的银锁项链,轻轻给正在熟睡的小儿戴在脖颈上,随即跟韩大杆子夫妇俩说:“名字我也给孩子起好了,就叫银锁。银锁,即“锁住之意”。戴上这把银锁,百邪不侵,遇难呈祥,定能使孩子,百顺无忧,长命百岁”。“银锁”。韩大杆子夫妇俩,轻轻呼唤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咱们的儿子叫“银锁”有这样上好的吉祥名子,一切都放心了。这使得韩大杆子夫妇俩,使原来悬着的心,已完全踏实了。且十分欣喜,跪拜叔父马飞腾,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转眼间,襁褓中的银锁儿,已满三周岁,成长肉嘟嘟的健壮玩童,满街跑了,也能喊娘叫爹,一刻不离地围在韩大杆子夫妇身旁,使这俩人小家,增添了无尽的欢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韩大杆子的银锁刚满三岁时,韩大杆子所住的村庄马家店,被外来的伤寒病所传染。大面积流行开来。瘟疫也叫:“黑死病”。是大面积恶性传染性疾病。伤寒一旦爆发,其来势凶凶,发病早期浑身不适,乏力厌食,继而高烧不止,且气喘咻咻,并很快全身出现血块瘀斑,一旦出现血块瘀斑,就很快进入休克状态。一时间,无情的传染病,如同一片没有边际的乌云,昏天黑地的笼罩下来。使人们哀嚎不止。
韩大杆子夫妇俩,不幸染上了这种病。在当时缺医少药的年代,发病传染之快,如同疾风过涧,根本来不及救治,也无法救治。据老人们说,在早先时代,曾发生过多次这样的疫情,有成千上万鲜活性命,在瞬间被病魔无情吞噬,造成十室九空的空前大劫难。韩大杆子夫妇就是染上这病。
染上此病,消息一传出,所有邻村的人,也都不敢互相出进,信息自然被封锁。就更不用说有城里人来往了,无法将孩子能寄托出去。韩大杆子夫妇,望着自己还不懂事的儿子银锁,欲哭无泪。在眼看自己不行了,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把儿子银锁,和那把银锁及所有家当,一同托付给了自己唯一亲二弟韩二矬子。
韩二矬子跟韩大杆子亲弟兄俩,为人虽不如韩大杆子诚实厚道。但心地也不坏,在为人处事方面,远不如他哥韩大杆子忠厚、本分些。且有一大嗜好,那就是嗜酒如命,见酒不醉不罢休,醉酒不顾家,为此,闹得两口子,常年争吵打斗不断。但此时的韩大杆子夫妇,深知二弟有致命缺欠,将银锁托付于他,自然极不放心,但事已至此,已别无选择,即使有一万个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儿子银锁托付给二弟收养,韩二矬子是自己此时的唯一至亲,也只能如此了。
韩大杆子夫妇俩,已是满身紫色斑点,骨瘦如柴,早已不能起床。只能趴在炕上,看着还不懂事的孩子银锁。银锁,紧锁着两道细微眉毛,眼神无助,夫妇俩顿时又止不住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天降灾难,谁人能逃脱?无奈而悲苦的将二弟喊来,向二弟招招手,又向尚未懂事的银锁,忍不住的想最后亲亲孩子,但又不敢。只能隔着距离,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向银锁摆摆手,用微弱声音吩咐银锁:“锁儿,以后要好好听你叔婶的话哈……”
三、当银锁看到爹娘热切而又无奈的眼神,和眼睛不住地流泪,只是傻傻的望着,就不再言语了。韩大杆子夫妇,感到自己真的不行了,有气无力的用颤抖的手,把那把红布包着的银锁,和家里唯一的一点点积蓄,递给了二弟韩二挫,当把银锁推向二弟时,韩大杆子夫妇,早已欲哭无泪,只见整个面部表情,如同受到惊吓,现得极度惊恐状,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双瞪大的双眼,挣得圆圆的,始终没有合上。韩二挫见哥嫂如此惨状,禁不住的泪水涌流。从哥嫂手里接过孩子,一把将银锁拦在怀里,紧紧搂着。这时的银锁,见爹娘不动了,似乎也悟出了什么。嗷嗷哭喊着:“我要爹,我要娘,娘啊,娘啊----你怎么不动弹啊”?锁儿极力挣脱着,稚嫩地哭喊声,凄厉得震响在空寂的屋内,撕心裂肺……韩二挫痴痴望着哥嫂,和交予那把银锁及所有的家产积蓄,连同锁儿,一同搂在怀里,当看到哥嫂满面痛苦,双眼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紧紧搂抱着哭喊的银锁,他才深感自己受哥嫂之托,重任巨大。他擦把眼泪,向实属万般无奈的哥嫂发誓说:“老天在上,哥嫂今将银锁托付于我,我韩二挫就是锁儿的亲爹,有我在,即有银锁在,我定要将他养育成人,请哥嫂放心、安息吧”。
银锁爹娘死去,每天就生活在二叔家里。韩二矬子夫妇,生有一个女儿,在最初的日子里,韩二挫对银锁还是极尽养育之责,一日三餐,都是亲眼瞅着锁儿吃饱,才放心离开饭桌。但日子久了,韩二挫酗酒,生性难改。又照旧出去喝酒滋事,受哥嫂托付之事,竟忘得一干二净。再说了,像韩二矬这样不长记性的男人,怎能遇见良善之妇呢?即便能遇见,也会被他这无良品行,折磨潮了。长期酗酒成性,不顾家困的男人,难怪韩二矬子妻强悍发泼,蛮横无理?原本就日子艰难,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口,自然会满肚子不满,而韩二挫在外吃喝,有时连续数天不回家,家里缺衣少食,这好似都与他无关,促使其妻将所有的怨恨洒向银锁,对银锁非打即骂,使银锁整天吓得像一只小鼠,怯生生的躲藏着,从不敢跟妹妹争要什么。
这年春深,即春脖子长。正月十五,还天飘大雪,气温特别寒冷,正月十五,原本是元宵节,是个很热闹的节日。但那个年代,只有富裕的大户人家,才能张灯结彩,吃饺子,下元宵,笑语欢声,喜气洋洋的庆贺。但穷苦人家,哪有什么元宵节?还吃饺子,下元宵呢?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正月十五这天早上,银锁二婶熬了一锅玉米面地瓜稀粥,银锁拿着一只碗,去锅里盛地瓜粥,因冻僵的小手,没有把手里的碗端牢,刚盛上一勺稀粥,手里的碗一滑,不慎将手里的稀饭碗,“嘭”一声掉在地上,将碗摔得粉碎,稀饭撒了一地,把坐在一边的妹妹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时,婶婶见状,不由分说,一个箭步扑过来,扬起手就扇了银锁一个耳刮子,被吓呆了的银锁,没敢哭出声,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缩着脖颈,本能的急忙往后躲藏。被二婶又一把揪住耳朵,快步提往大门外,圾在脚上的鞋子也被抛了下来,往门外狠狠一摔,随即把大门一关,径自回到屋里去,便再没出去瞅银锁一眼。赤着脚丫的银锁,早饭、午饭都没吃,加上身上衣衫单薄,破旧褴褛,早已被冻得浑身麻木僵硬,赤着的双脚无力站立,便倒在了街头的一个角落里,不省人事了。
此时,天色已晚,又天寒地冻。偶尔从远处传来富家孩子打着灯笼,在嬉笑着燃放鞭炮、烟花。锁儿倒在街头角落里,正被一群饿狗团团围住,转着圆圈,寻找下口啃咬吞吃机会。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任何人影,银锁命在旦夕。
正月十五,日落西山,天色渐黑,寒冷在无情侵吞着所有空间。整个村庄除偶有几声鞭炮声外,家家户户早已关门闭户,村庄被可怕的寂静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