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走，这年便算是过完了
文/辛夏禾yuan
父亲声音低沉着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有眼泪要流下来。
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流眼泪，因为他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男人。
你一走，这年便算是过完了
你一走，这年便算是过完了
这组照片大概是我今年在朋友圈里看到最感动的画面，我想没有之一。
照片中的老母亲已经白发苍苍，她眉眼带笑挥着手和孩子说再见，可是心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她的这场离别，可是我知道她的句句言语和叮嘱。
因为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跟我们说了同样一句话。
农历春节假期初七已经是上班日，因为特殊原因，我们公司的上班时间调整为初八，可是早在之前就有许多朋友离开家乡，返回自己工作的城市里。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也很无奈，这句话大多成了所有游子心里的话。
这一年
他们站在村口，笑着送走我们
然后
又是开始整整一年的期盼。
这场离别和放假时候匆匆而回的心情，在本质上来说，好像是一样的。
朋友圈里依旧是人山人海，从思乡心切到不舍离别，不管今年你说了多少句新年快乐，也不管在我们的心里和朋友圈里丢失了多少的年味，新的一年，将从这场离别重新开始。
因为不论何时，我们都会笑着回答，过年最好的味道的是父母亲手做的年夜饭。
你一走，这年便算是过完了
可能因为以前我是在外地上的学的原因，后来工作了以后，那种感觉还是和以前开学一样，每次到离开家的前一天，我总是会失眠。
每次到这个时候，父亲的话也总是格外的多起来，他的话语里除了侃侃而谈的往事，就是担心我的钱够不够用。
村子里的暖气大多都是自己烧的，没有城市里的地暖暖和一些，虽然已经快深夜了，可是炉子里的碳火却越烧越旺，父亲说，夏禾，最遗憾的是，今天也没给你包水饺吃。
在我们家离别之前要吃一碗热腾腾的水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故乡的传统，可是我知道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就像是今年的春晚小品《姥姥》中提到的那样。
我笑着回答父亲说，过年的时候不是已经吃过了吗，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说话，却点起了一根烟，他不是一个爱吸烟的人，我知道，就像是女儿不远嫁一样，在他的观念里，最希望女儿不远行，因为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
街上的锣鼓声还在响着，虽然年味比起以前要淡了很多，但是，乡村那些朴实的生活和朴实的人，依旧是过着这一年以来最喜庆的生活。
晚上父亲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不能再平凡，平凡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
可是他却常常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要自己爱自己才值得被别人疼爱。
我想，父亲的爱大抵都是相同的吧，深沉，内敛，如山。
连小学的启蒙课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童年的记忆零零散散很多都记不得了，可是，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便是，大雪封路的时候，父亲用他的二八大自行车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走，路口的大坡上也不敢刹车，怕打滑，那时候只记得冰天雪地里他总是大汗淋漓。
那时候，我不懂朱自清先生描写的父亲的背影是多深沉的爱。
小的时候我学习并不是特别好，中考之后，大部分的朋友都去了职业中专开始了我们以为的“辉煌”的生活，而我却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上了一所并不怎么样的高中。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带手机被老师发现，我觉得我的生活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了。
那个小眼睛的班主任站在三尺讲台上语气波澜不惊的跟我说，夏禾，把你家长叫来吧。
我看着他不言语，满脸的倔强。
那年的A城似乎总是飘雪，早上五点的时候天都是泛黑的，我在想父亲来的时候，泥泞的小路上应该还是一片漆黑，他佝偻着身子站在校门口的雪地里，身上的破大衣有些抵不住寒风，时不时的就蜷缩一下身子。
所以我最明白大雪纷飞的含义……
我站在校园展示牌的后边，不敢过去跟他说一句话。
那一年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难捱的两个小时，直到小个子班主任把他叫进办公室里，他局促的的站在角落里，搓着自己厚重的手掌，说:“老师啊，再给她一次机会行吗。”
考上大学的那一年。
他站在村口送我上车依旧是沉默寡言。
大学毕业以后我执意去了另一个城市，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背着行李，风尘仆仆送我远行。
他说：“夏禾啊，人生的每一步路都得你自己为自己选择，为自己负责。”
你看，他明明没念过什么书，却总是懂得很多的大道理。
我看见他在离开我住的出租屋的时候，把一沓钱放在我的书包里，然后去楼下坐公交车，站牌上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我心里开始越来越忐忑，他开始絮絮叨叨的叮嘱我一些事情，语速越来越快。
我看着他转身匆忙的连头也不敢回。
后来
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好，再不见村里泥泞的小路，再不见低矮的房屋，再不见家里的12寸小彩电，那曾是我与儿时的玩伴吹嘘的筹码，也再不见儿时父亲的容颜。
却记得，曾经
我见过他寒风凛冽里站在村口给别人盖房子的样子，青筋暴起，裂开的伤口触目惊心。
我见过他为别人的事情碾转奔波不计回报的样子，笑容明朗。
我见过烈日当头他站在贫瘠的土地里大汗淋漓的样子，幸福满面。
我见过他为我低三下四请求别人给我机会的样子，宠溺备至。
我见得最多的便是他爱我的样子。
二十年如一日的深沉。
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屋子里暖腾腾的，想到这是呆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想到又要远行，想到归途又是遥遥无期。
我想多少游子，在转身的那一刻都是泪流满面。
背上行囊踏出家门的时候，阳光总是容易把游子的影子拉得好长。
我们害怕自己赚钱的能力跟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更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是成年人就该承担着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龙应台的《目送》里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