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往昔
文/唯絮儿
（1）
那是一个稍稍带着凉风的日子，戴着口罩的星子在校园里埋头走着，身后传来了许以的脚步声。星子停下步子，那声音也随即消失了。
“以后，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星子的声音冷漠而决绝，在风声的映衬下，带着一丝冰冷的味道。
“我在你身边，只是想对你好，”许以小声地吸着气，缓缓地说道，“没有别的意思。”
“你的好还是留给紫演吧，我不需要。”
“为什么？”许以抓住星子的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吗？”
“原因很简单，”星子转过身来，摘下戴着的口罩，“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
“可我觉得星子很漂亮。”许以的目光悠远，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轻飘飘的。在星子的梦里，这句话出现了很多次。她一直希望着，她喜欢的许以，能不介意她的相貌。可到现在才发现，星子自己很介意。
她重新戴上口罩，用力地按了按两边，用一种飘忽的眼神看了许以一眼。夕阳恰好落在她的脸上，明亮的光让她的眼睛变得灰暗。许以解读不了这个眼神的含义，似乎还藏着某种难受和失落。
（2）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
一个晴朗的夜晚，暗淡的星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照进昏暗的屋子。十四岁的星子半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星子喜欢这样的夜晚，更喜欢在天空中挂着的星星，即使暗淡也要好好地发着光，和月亮一起发着光。
“好美。”星子索性跑到窗边，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庞，从明暗交错的玻璃窗上，星子看到了自己右脸上狰狞的疤痕。而姣好的左脸，在背光的一侧，被黑暗淹没。
她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影子。幼时的意外，烫伤了她的右脸，父母也因为自责和难过。离开了星子。
“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妈妈，小的时候你走地那么决绝，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为了带给我脸上丑陋的疤痕吗？”
“我不要爸爸妈妈，我要爷爷奶奶。”
想到这里，星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是不是，不该对爸妈说那么过分的话？”
抽屉被打开，最上面的那个，是自己受伤后第一张正正经经的相片。星子拿了出来，反复擦拭，回忆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映照着她脸上甜蜜的笑。
上周末，星子所在的社团外出采景，为动漫组提供背景素材。由于人数太少，原本不属于摄影组的星子也被拉去充数。
即便是闷热的夏天，室外挂着三十九度的大太阳，她依旧戴着口罩和帽子，埋着头，坐在大巴靠后的位置。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活动，社团报名表也不知道是谁填的，即便如此，她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毫无兴趣。星子倚着车窗，浮现出那张戴着口罩的脸，早已是熟悉的模样。
“许以，坐这。”前排的漂亮女生拍拍旁边的座位，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因为进行过多次演讲，所以大部分都认识她，是高二年级的学姐紫演。
“不了，这个位置留给别人。”许以一脸微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阳光又可爱。紫演回过头，看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坐在了星子的旁边。星子不自在地动了动，许以依旧笑着，“还是坐在后面舒服。”
许以坐得很随意，甚至有些慵懒，他的皮肤白皙无暇，眯着眼，头发被窗外的风吹得很乱。星子侧过脸望着窗外，右手不时地触碰戴着的口罩，她第一次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你还记得我吗？”许以的声音出现在星子的耳边。
“我们是第一次见。”
“哦，这样。”许以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柔柔的风不断从窗外吹过，“可是我记得你呢。”
星子没有说话，她已经遇到不止一次了，这不过是有意的戏弄。窗外的风景不断地靠后，车窗上印着穿梭的绿荫。大家都没再说过话，靠着椅背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大巴在公园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车，只有许以一动不动依旧睡着。星子不知道该怎么叫醒他，一直在旁边发着愣。车里不再吵闹，星子听见了他细细的呼吸声。她凑近看着许以的眼睛，薄薄的眼睑透着淡淡的紫色。
直到紫演重新走上大巴，快速穿过走廊，拍着许以的肩，“快起来，我们迷路了哦。”
“迷路了吗？”许以的眉头皱了一下，马上睁开了眼睛，“那我们现在在哪？”
“骗你的，下车了，”紫演调皮地笑着，“赶紧下来，人家小姑娘还要下车呢。”
许以看了眼星子，就撞见她闪躲的目光，如果不是戴着口罩，他一定可以发现她翻红的脸颊。许以赶紧背起书包，朝星子小声地说：“抱歉。”
“没事。”星子隔着口罩，连说出的两个字都变得含糊不清。
“谢谢你没有叫醒我，睡得很舒服，待会给你拍张照片吧？”许以摇了摇手里的照相机，又露出了阳光的笑容，然后大步走下了车。
星子原以为自己是不会答应的，可是许以那温暖又治愈的微笑，让她难以拒绝。又或者，星子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被接纳的机会。
口罩很快就被摘了下来，脸上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下，星子以为许以会怔住，甚至是害怕，可是他依旧笑着，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很漂亮，照片洗出来送给你，还有天太热，不要戴口罩了。”他将照相机拿给她看，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米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套着极薄的白色防晒衣，清瘦的模样，有几分厌世的气质。
星子摸着手里的照片，想起了许以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3）
月光冷冷地照在星子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清冷柔和，眼角还残存的微笑，点亮了眼底明媚的光。她原以为，那不过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之后的人生，还是会彼此错开。
“星子，你的照片。”许以骑着单车绕过完美的弧度，停在她面前，勾起嘴唇，露出嘴角小小的梨涡。
“不了，你留着吧，”星子看着他光滑无暇的脸，恍惚着低下了头，“反正也不好看。”
“怎么会呢？”许以装作很正经的样子，由上到下扫了一眼照片，然后笑着说，“我觉得星子很漂亮。”
星子抬起头，眼角出现明亮的光，他依旧笑得灿然。他的笑容，就像《W两个世界》里的姜哲，让人如沐春风。
许以转到星子身后，打开她的书包，将照片塞了进去：“我那还有一张，这张就给你作纪念。”
星子愣了许久，半晌才从恍惚中抽离出来，低声道谢。许以拍了拍车的后座，“上来吧，我带你溜一圈，然后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会直接回家的。”星子的声音淡淡的，眼神也充满了冷漠。
“那我就送你回家，我知道你家在哪。”
“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星子说着，慌张地跑开了，她按住脸上的口罩，大口地喘着气。
从那次偶然的遇见开始，他们之间的交错并没有出现断裂，在同一个社团，星子和许以时常碰面。星子从来都不会主动向他靠近，而他，总是能从口袋里掏出些小零食递给星子。星子一直都拒绝着，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接近，她都刻意疏远。
星子一直都这样，奉行着可笑的原则，自私和敏感，充斥着她大脑的每一个细胞。
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疤痕，如果不是她喜欢上了许以，或许他的好意，星子是可以坦然接受的吧。她紧紧握着拳，指甲陷进了肉里。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是许以发来的消息：你真的希望我对紫演好吗？
她沉默着放下手机，一个人也挺好的，星子佯装微笑，这便是她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她不敢承认的事实是，这个原则，不过是可笑的自我安慰。
星子一直这样想着，就算是许以和紫演的名字连在一起，都会成就美好。如果换成星子，大概就不一样了吧。
她扯了扯脑后的头发，将照片放回抽屉，在那安静的空间里，还躺着其他三张照片，是星子从爸妈的相册里拿出来的。
星子最喜欢的照片，就是七岁时自己坐在餐桌前裂开嘴笑的那张，时间正好是她被烫伤的那个上午。这个时间，大概是星子生命里最后幸运的时刻。
星子看着照片里小时候的模样，穿着鹅黄色纱裙，编着麻花辫的自己。照这个样子，长大了一定很漂亮，邻居都是这样说的。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目光暗淡，手里的相片突然发出奇异的光芒。不过一瞬间，她消失在了书桌前，落在地面的照片也变成了空白。
（4）
星子出现在家前面的小庭院里，原本的黑夜变成了晴朗的白天，甚至荒芜了好些年的花草都变得郁郁葱葱。她靠近大门，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应该是爸妈来看她了。门的另一侧上了锁，她只好用力地敲着门。
“来了~”远远就听见星子妈大声地应着，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星子忍不住闪着泪光。
“请问你是？”星子妈一脸迷茫的样子，像是在努力回忆星子的名字。她眼角的细纹没那么多了，白发也不见了踪影。
“您难道不认识星子吗？”
“认识，”星子妈依旧微笑着，“星子是我的女儿，就在里面，你和她认识吗？”
星子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朝里面望了望，家具的摆设都是几年前的，这不是她现在的家。
“我们正准备给星子拍照呢，一起来玩吧！”
“好，谢谢阿姨。”星子喉咙哽咽着，将声音压得极低。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在做梦吧。
“你先坐在这，待会我也给你拍几张。”星子妈还是那样热情。
“谢谢。”
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星子怔住了，七岁的自己穿着鹅黄色的纱裙，将细细的黑色长发盘在脑后，还戴着一个黑白条纹的发箍。小星子对着镜头微笑，深棕色的眼睛发着光。
“星子，右手再向后一点。”星子妈正拿着照相机寻找合适的角度，“好，就这样，别动。”
星子看见了餐桌上烧着的热水，那是个已经坏掉的热得快，无法自动断电。那条裙子也是第一次穿，所以现在就是星子被烫伤的那个上午。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很大，小星子身后烧着水的热得快不断发出气泡的声音，星子极力回忆着接下来的情形。
热得快里烧着的水最终会一下子喷出来，小星子听见声音之后，脑袋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后转。由于个子矮的缘故，溅出的开水和喷涌而出的蒸汽直接烫伤了她的右脸。
到目前为止，热得快刚烧开，因为变换姿势，小星子不断靠近它。难道这是一个机会吗？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或许只是一个梦吧，星子这样想着。
小星子的瞳仁发着亮光，目光向星子靠近，“妈妈，我要和漂亮姐姐合照。”
眼前的这个女孩活泼开朗，星子的身上已经丝毫看不出她的影子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在梦里，星子也要阻止悲剧的重演。
“阿姨，”星子挡在照相机前，“您待会拍，水好像烧开了。”
“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星子妈放下手里的照相机，“谢谢你提醒了。”
“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烫伤了脸。”她把坐在椅子上的小星子抱了下来，摸了摸她光滑的右脸。
星子妈拔掉了电源，将热水倒进了开水瓶里，“严重吗？不过还好没留下疤痕。”
没留下疤痕？星子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和左脸一样光滑。她悻悻地将手放下，果然，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5）
醒来的时候，星子躺在地板上，手里依旧捏着照片，只是上面的图像不见了。星子揉了揉眼，将照片反复翻转。
难道刚才发生的不是梦吗？星子触碰着凹凸不平的右脸，这次，她手指感觉到和左脸一样的光滑。她光着脚跑到镜子前，右脸上的疤痕消失了，镜子里是一副姣好的面容。
“脸没烫伤的话，爷爷奶奶就没有把我接走，爸爸妈妈应该还在家里吧。”星子自言自语，跑到隔壁房间敲门，始终没有回应。
她突然很想念爸妈了，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就回了老家，她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有时候星子会很害怕，无论是只存在于电视里的鬼神还是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坏人，她都害怕。
爷爷？对啊，有一张照片拍的是爷爷，如果可以回到照片里的话……如果可以，星子想守在爷爷身边，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她跑回房间，拿出那张爷爷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这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望爷爷的时候拍的。
星子一直盯着照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反倒是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拍下照片的那天下午，爷爷在病房里离世了。爸妈还在工作，奶奶回了趟家，而她在学校上着课。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听完最后一句话。
天空开始微微发亮，该准备去学校了，星子擦干泪水，换好衣服，将照片揣在口袋里。
许以远远地，就看见了星子，她今天没有戴口罩，真好。他露出和往昔一般的笑容，刚想叫住她，笑容却慢慢沉下去，然后绕了另一条路。
上午的课星子一点也没有听进去，除了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之外，其次就是肚子疼得厉害。星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抿着嘴唇趴在课桌上。
同桌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向老师报告了，在确认过情况之后，星子随即被送到了医院进行阑尾切割手术。
手术结束后，星子躺在病床上，将照片掏出来确认没有遗失。像昨天一样，照片发着光，她消失在了病房里。
（6）
星子重新出现在了医院，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位置，看着墙上悬挂的钟表，下午两点零七分。她记得爷爷离世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三，病房号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位置很清楚。穿过门诊部来到后面的住院部，左边走廊第三间就是了。
星子几乎是跑到病房前的，她轻轻推开门，看见爷爷醒着躺在病床上，正输着液。明明精神还很好的，怎么会……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来坐在爷爷的床前。
“星子来了？”爷爷的话里带着重重的气流声。
“嗯。”星子点点头。
爷爷是肺癌晚期，星子回忆着，病情是在一个月之内恶化的，从可以独自行走，变成现在无法站立，甚至不能久坐。从上周开始，爷爷就无法正常发声，说话几乎完全依靠气流。
“爷爷，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星子放慢了语速，她知道，因为病情，爷爷吃了很多不喜欢吃的东西，最近几乎都是流食。他原本是个随性的人，但还是拗不住病魔。
“我想抽烟。”
“什么？”星子有点愣住了。
“星子还是这么傻，骗你的。”爷爷露出灿烂的笑容，眼里充满了小孩的稚气。
“爷爷什么时候学会骗人的？”星子被爷爷逗笑了，眼看输液就要结束，想带着爷爷出去走走。她的眼睛里全是微笑， “我们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
“待在这里都要生锈了，出去走走挺好的。”爷爷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星子，“你的脸好了？”
“嗯。”星子点点头。
护士姐姐进来拔掉了针管，在她的帮助下爷爷坐上了轮椅。星子推着轮椅出了后门，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好像一下子爷爷就能健康不少了。她蹲在爷爷身旁，握着爷爷的手。
“星子，你搬回去和爸妈一起住吧。”爷爷摸着她的头，“其实他们一直都想好好照顾你的，你小时候他们是真的工作忙，所以我和奶奶才留下你。”
“放心吧爷爷，我不会怪他们的。”星子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笑的时候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之前是我不懂事，说话有点过，明明爸妈都放弃了继续发展的机会来照顾我。”
“星子什么性格爷爷还是知道的，你是把他们以前没有好好照顾你的怨气一下子撒出来了，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件事对吗？”
“嗯，”星子点点头。
“不过，”爷爷的脸沉了下来，“你的头发比星子要长，也要稍微高一点。”
“爷爷……”
“现在是春天呢，星子穿的是外套和牛仔，不是夏天的裙子。”爷爷继续说着，“你不是星子吧？”
“爷爷，我是长大了的星子。”
爷爷慈祥地笑着，“知道了，星子很漂亮，爷爷很喜欢星子。”
“我也是，我也很喜欢爷爷。”星子几乎要哭了出来，还是拼命忍住了。
“想哭就哭，别人欺负你就还回去，不要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
“嗯。”星子听完爷爷的话，大声地哭了出来，爷爷依旧微笑，闭上眼睛晒着太阳。时间一点点过去，星子又回到了病房，眼泪浸湿了白色的床单。
爸爸妈妈来看她，星子猛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她几乎是狂奔过去，一把抱住他们，“我想爷爷了，我们以后不要分开了。”
“好。”星子妈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今天晚上我要吃红烧肉，不要肥肉。”
“待会回去了就给你做。”
星子刚回过头，就看见从窗户一闪而过的影子，天蓝纯色T恤，白色的薄外套。星子认得这个背影，是许以的。
她跑出病房，看见许以从树下穿过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衬下，落寞而悲伤。星子叫住他，许以只稍稍停留，不久便加快了步伐。
（7）
暑假结束，许以升入了高三，多雨的春天一过，高考就进入了冲刺阶段。许以再也没有出现在社团里，高二和高三隔着很远，连作息时间都是错开的。他们之间的交集，好像到此为止了。
星子的右脸没有了一丝疤痕，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无论是回家还是在食堂吃饭，她都不是一个人。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感到孤独。
星子久久地闭上眼睛，拿着第三张照片，来到了楼下那条路上，这里便是照片拍摄的地点。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盯着手里的这张照片，是小时候自己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星子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记得他的爸妈叫他小雨。
那天是小雨和星子道别的日子，由于工作调动，他们一家要搬离这里，小雨也一起转校了。所以星子将妈妈叫出来，希望能给他们拍照留念。
星子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认识小雨的，那天高年级的男生将星子堵在墙角，是小雨及时出现挡在了星子身前。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所有英雄救美的故事都不一样。
故事里的英雄都是特别厉害的，但小雨在那个高年级的男生面前足足矮了一大截。
“让开。”男生对着他们吼，星子很害怕，一直缩在小雨的身后。明明他也全身颤抖着，却还是一动不动地挡在前面。高年级的男生气急败坏，扇了小雨一个耳光：“让不让开？”
小雨咬住嘴唇，拼命地摇头：“不让。”
高年级的男生扇了他三次，才悻悻地离开了，刚走出路口，小雨马上就哭了出来。
星子记得，他们离别的时候，互道了姓名。她想回到照片里，听清楚小男孩的名字，那个她原本觉得不重要的名字。
“在同一个地点应该就可以吧。”星子自言自语着，手里的照片终于泛光了。
星子真的来到了小时候的那条路上，小星子和小雨正坐在长椅上聊天，她努力回忆着，这个时候照片应该已经拍好了，小雨马上就要出发了。
星子赶紧跑向马路的另一边，在离车不到三米的地方站着，这里应该就可以听清楚了。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小雨瞪着圆圆的眼睛，“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用知道，反正以后也不会见到。”
“噢，那好吧。”
“小雨，我们要出发了。”
“好，来了。”小雨应声跑了过去，回头看了小星子一眼，然后被妈妈抱上了车。隔着车窗，他向星子挥手。
小汽车慢慢启动，小星子终于想明白，虽然他们相识不久，以后也可能没有交集，但还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她跑了起来，大声喊着，“我叫星子，你叫什么名字？”
隔着车窗，小星子只能看见小雨的嘴唇在动，星子站在车旁，听见小雨大声吼着，“我叫许以，许以。”
（8）
寒冷的冬天呼啸而过，在经历短暂的春雨之后，夏天悄然而至。在连续一个星期的等待之后，星子终于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他。
“许以。”
漫长的夏天过去，秋天终于在一次降雨后到来了，风轻轻地刮着，星子习惯性地戴起了口罩。从之前的高三备考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一个新学期了，星子再也没有碰见过许以。
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贴着录取榜单，星子找了很久，才看见许以录取的学校，和紫演对应的是同一个名字。
“真巧，”星子在口罩下轻笑着，“怎么会有同名的学校。”
她换下了棕色的风衣，穿着米色吊带长裙，坐上了公交。在十几度的公交车内，星子冷得发抖，手里揣着许以拍的那张照片，来到了之前采景的公园。
绿色的大草坪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黄白色的枯草一片。星子动了动照片，在它闪光之后，回到了社团活动的那天。
是早上六点，时间远远早于拍照之前，星子叫了出租车，将她送回了学校。大巴停在学校门口，星子直接走了上去，挑了后面靠窗的位置。
许以的微笑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嘴角弯曲成好看的弧度，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他大步朝星子走来：“我喜欢坐在后面。”
星子不再看窗外的风景，趁着车里的人逐渐睡去，她摘下口罩，嘴唇轻轻地贴近许以的额头。在那样近的距离里，星子看见，睡梦中的许以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