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人生(散文112)
那天与三十年前的一位老同学相遇,便于异乡的一座小城里喝了下午茶。茶吧的名字叫茶树林,至于为何要取这个名字,我不得而知,但吧里的装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茶似乎在涨价,菊花与枸杞,仅此两样,竟是如此的昂贵。记得以前陪朋友去喝茶,同样的材质,还有红枣与冰糖呢,也不曾超过二十五元的。回家来说给先生听,他说我小题大做了,自己常时间不出去喝茶,不知道行情,反而嗔怪人家的茶吧在糊弄自己。
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个如此吝啬的女人,我是在思考人民币贬值的当下,尤其是到了年关,大小商场都在廉价地甩卖商品,唯茶吧的茶水为何就没有降价的时候?
胡思乱想仿佛是我的天性。这不,今日又想起了某领导的一句话:他说女人养身,关键是茶,而茶的首选就是菊花、枸杞、黄芪与少许的红枣混泡而饮。我不懂中医,更不懂养身,但对喝茶还是有点兴趣的。无论是什么茶水,我都喜欢品尝,可喝得最多的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温开水。女儿说,这不叫喝茶,叫喝白开水。管它是茶还是水,反正是茶水。后来,我便慢慢地学会买来些茶叶,泡茶来喝。一盒茶叶,不过二两,质量也不是甚好,每两大约在五十元左右的价格。每天与家中开泡一小壶,仅够自己喝而已。春秋时日尚好,可到了冬天,因为害怕茶水冷得飞快,我只好将电热水壶的插头始终连着电源,却每每等我消停下来去倒茶时,壶里的水又会冰冷着一张臭脸。加热后再喝它,味道自然是不及起先泡制的润口。
我知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喝到一杯可口的好茶,实际上是要用心去体会的。就像今日,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浏览着中外网页,面前云雾般地缭绕着茶香,温馨而惬意!这是我刚刚泡了的红枣、菊花、黄芪与枸杞茶。瞅着这一小壶清清的茶水,这纯纯的样儿又让我陡生诸多的感想:在这个大千世界里,色清的东西多如牛毛,而味纯的未必如这般甘甜;香气逼人的花草比比皆是,而微香的未必如这般细腻;若没有红枣的加入,眼前这壶茶,会不会夹杂着丝丝的苦味?只有当我静坐在这奶白色的书桌前,当我正敲打着这键盘时,我才能与小仲马笔下的阿尔丰西娜·普莱西的贫苦乡下姑娘相逢。这个美丽的姑娘最终走进了名利场,成了上流社会的一个社交明星,而我则在她的如茶般的卖笑生涯中苦苦追寻着她的爱情真谛。
品一杯香茶,那味道竟有时候又不知不觉地润滑而过,像喝着有了颜色的饮料一般,瞬间散发出涩涩的滋味。
有好茶喝,绝对是好事。喝香茶,更是一种“福气”。不过,大家都知道,人生亦如茶!但要想喝好人生这杯茶,首先就须选好茶叶,其次是锻炼出泡茶的基本功来,这样才会有特别的感觉。
很喜欢读安徽女作家项丽敏的文字,她说她家就住在茶园旁,房门一开,堂屋里的茶香味就一拥而入,顿时便散满整个房间。尤其是到了每年的四、五月份,家里都是这醇厚的茶叶香,闻着总让人迷醉更让人清醒。堂屋的烘匾里,干茶还是温热的,沙沙的发着细响。而父亲与母亲,每天从踩着朝露上山一直到披着晚霞下山,晚上回来也是一个炒茶一个烘茶,赶着把新鲜茶叶做成干茶。鲜茶叶子隔天炒容易焦杆、起泡、没品相,卖不上好价钱的。
丽敏说,父亲炒出来的茶叶颜色很正,苍绿,但上门收茶叶的人开价却很低,又特别挑剔,好好的魁尖茶能给挑出一大堆毛病来。母亲常常是嘟着嘴说,不卖了不卖了,宁可搁在家里,搁成霉干菜也不卖给你们这些二道贩子。其实,母亲说的是气话,到后来还是按贩子开的价卖了。
茶叶这东西,搁城里才是金贵东西,搁家里就是贱东西。
从丽敏的文字里,我便知道了一个茶农的勤奋与艰辛,而在茶吧里,那茶又常常让人品尝不出它的 昂贵价值来。我喜欢喝那种混合而成的茶,就如我前面所说,而在绿茶中仅仅偏爱碧螺春。因为这茶芽多、嫩香、味醇,再加之汤色碧绿、卷曲如螺,很是喜爱。几年前去洞庭湖,自然免不了去茶场看看,只见一行行青翠欲滴的茶蓬,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风,一片片浓荫如伞的果树,蔽覆霜雪,掩映秋阳。茶树、果树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果香,花窨茶味,陶冶着碧螺春花香果味的天然品质。
后来,于当地买了一些带回来,送亲朋好友后给自己也留下不少。没事时冲泡而饮,将它轻轻投入水中,茶即沉底,立见“春染海底”之状。约两分钟,叶儿就几乎全都舞到杯底了,只有几根还在水上飘着,而多数下落的,便慢慢地于水底绽开······
用“清纯”来形容碧螺春一点也不为过!其实,冲茶也是一种感觉,不必太看重手法、温度和用量。我是常常喜欢将干茶少放些,水温低些,也就是说手摸杯子微微觉得烫就可以了。
我时常又在想,如果给一个整天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工人,在他喉干欲裂之际,送上一杯碧螺春,恐怕他会感动得不得了的。也有可能,在他喝下去的瞬间,也未必觉得与一般的开水有什么不同之处。这茶,或许在某时某刻某地也是因人的心情而异吧。
于是,在生活中,有人以为大凡喜欢喝茶的人,都是些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闲聊之人。这种细腻锐敏的感觉甚至有些抵触的情绪,当然不仅仅就那么几个,可以说芸芸众生,这是咱中国人看人的一贯习惯,由来已久。
因为有人喝不起茶,自然不爽。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以另类的眼光去讥讽那些喝得起茶的人。假如不说上两句,他们就会感到心里堵得慌,好像被人踩在脚底下似的,茫然不知所措。而这痛觉又不得排解,犹如衣服上丢了一个纽扣一般,见皮但不见肉,于是就死命地将衣服裹紧、裹紧,再裹紧,深怕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假装不在意,却又全然在意着。
喝着茶,我从春天喝到秋天。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季里,我又总在想:不喝茶不识茶滋味,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春望与秋思,倒也活得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