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
一直喜欢庄子,爱得如痴如醉。也曾在人前炫耀,引经据典,其实是一窍不通。
我不知道庄子精神的精髓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所要选择的路,会以怎样的方式延续下去,我只知道,我那么在乎一些狗屁不是的东西,对我来说,一点益处都没有。
但这么多年,还是在乎。
所以我要开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越是害怕,越是接近,当连自己都觉得已经到达极限的时候,还要迈出更近的一步。把那些我在乎的东西都抛到脑后吧,也或者说,把它们都放到眼前,让我最近距离的去直视它们,没有一点羞耻感。
有些东西,因为在乎,而变得不敢直视,把它放在阴暗的角落里,连自己都不愿提起。
我知道,这是每个人的结。但我开始试着去解开,因为我太想里面的自己,也或者说,外面的我已经觉得喘不上气,迫切需要把里面的自己解救出来,深吸一口。
我又一次说:我开始踏上救赎之旅。只是这次,救赎的是自己。
我沿着多年前走过的小路,看着路边熟悉的凋零,枯木大抵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看出了新样子,笔直的树干直指云霄,从前那些歪脖子的老树都被伐掉了,种上了笔挺挺的新树,虽然看上去整齐多了,但却没有了那份接着地气的灵性。露水沓湿了脚下的土,润化成泥,粘在鞋底板上,很不舒服。我跃过一道道人为了沟壑,沿着直线向前,向前。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里的水结成了冰,但是天气显然不是那么冷,因为冰上还覆盖着一层水,我不知道眼前的冰能不能载我过去,我也不知道冰上的那层水是哪个数字的温度热化的,我只知道,我要过去,并不是彼岸有着什么我需要的重要东西,只是那条直线,需要我向前。
我突然看到河里下陷的冰床上依稀可辨的泥印,像是脚印造成的,但更多的像是车辙印,总之可以肯定是人为。心一横,趟着水走了过去。到了河对岸,爬上河床,眼前所见是一片黑黄。土地都被大火烧成了墨色,只剩下几根芦苇杆,在风中屹立不倒。
眼前的景象,让我没有了继续向前的欲望,路线在地图上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硬生生的出现了一个直角,我抬头看了看一条新出的路,跳起了小腿,欢快地奔跑。路很窄,两旁的树离我很近,在我奔跑的过程中,我能清楚地意识到两旁的树也正用和我相同的速度奔跑着,只是我向前,它们却向后跑去。我停下来,它们也停下来,我和它们交谈,希望能够让它们和我一起上路。
但它们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我以为它们默许了我的话,愿意和我一同上路,我开心的再一次奔跑起来,它们却像临时变卦一样又一起向后跑去,没有一棵树愿意和我同路,我感到很沮丧。
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沮丧的,它们都是树,而我对它们来说只是异类,谁又会愿意为了我而舍弃同类呢。这样想下去,我不再感到沮丧,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既然老天注定让我一个人,我又何必去违拗老天的旨意,我向来都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是一个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停了下来,眼前仿佛是尽头,但我知道,那不是。我只是自己选择停了下来,因为我还在留恋着我出发的地方,我清楚的知道,我想回去。然后路线在地图上又一次来了一个急转弯,我沿着一个新的泥巴留下的车辙印,过了河,爬上对岸去。
站在一个新的河岸上,眼前是一片肃黄,但我却失了奔跑的兴趣,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着。而思绪,都还停留在之前的奔跑上,我仿佛跑到了尽头,像是孙猴子飞到了如来佛的手指边,唯一不同的是它撒了一泡尿留给佛祖,而我,看着眼前的景色,陶醉地扣动了扳机。
我的心,在想象中得到了抚慰,我的双腿,感觉越走越轻,仿佛就要走到天上去。我再一次奔跑起来。发根里的汗,顺着脖子一条条流到背脊上,流到胸膛上,我开始喘息,眼前开始模糊,我知道,我真的累了,但我却喜欢这种感觉,我努力使呼吸变得均匀,调整脚步,瞪大双眼,看清眼前的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了,慢慢地放松了脚下的步伐,双腿像是从云端落到了泥潭里,举步艰难。但我没有停下来,一直走着,像是看到了来时的路,坚定,执着。
又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依稀看到了来时的那棵歪脖树,但雾气又开始笼罩下来,歪脖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我又开始奔跑,向那棵树跑去。可没跑几步,一个趔趄,脚底踩空,身体倾斜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睡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又是太阳高照的一天。但我不知道怎么了,也或者说,我的双腿不知道怎么了,像是不听使唤似的站了起来,而且再一次奔跑起来。
只是眼前已经看不到那棵树,我的那双腿像是一个任性赌气的小鬼,又像是一个胡作非为的糊涂蛋,但我更像是一匹撒了欢的野马,只是奔跑。
别人都觉得马疯了,没有方向,毫无目的,只知道尥蹶子奔跑。但谁又知道,野马本来就是一匹疯马,只是方向,或许早已经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