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优哉:生命的深度与广度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有一个朋友,在外语系学习,喜欢绘画,看了大量的美学书籍。大学毕业时,大家觉得他肯定能考上研究生,不想他连名都不报,自己要求分回老家——一个偏远的小城市。
七八年后,我已读完了研究生,从北方调到了南方,又在学术圈、生意圈等等小圈子混了一转,忙过学问,忙过出国,忙过赚钱;那位朋友仍然在那个偏远的小城市,在地区文化馆作一名小小的职员。不时收到他的信,夹着他的一些习作,尽是山山水水,好像不知道外界的人正在炒股票,正在办公司……
因为偶然的机会,今年三月路过那个小城,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他,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们的住所靠近城郊,每扇窗子,都可见到山峦与田野。他很早就结了婚,儿子已经七岁了,妻子在一间中学当老师。他每周去文化馆二次,其它时间都在家里,看书、画画,做家务,逗孩子。
“日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他笑着说。我翻着他书架上的书,其实并不比我的少。只不过我看书看得很辛苦,总是想着发表、职称之类,而他只不过是兴致所至,喜欢就看,喜欢就写,写了自己看,给朋友看,有编辑喜欢就发表。他的画也是如此,偶有几次被送上省市展览,也有几幅登在杂志上,不过,他一直没有想当画家、作家之类的意识,所以,名气也在似有似无之间。
每天黄昏,他常常去不远处的村口写生,那里有一棵很大的古树,树旁有一方池塘,周围全是桑树地、菜地,还有朦朦胧胧的房子。他说有时在这里坐上一个小时左右,随手画下点什么,有时也会写下点什么,而常常是什么也不画、不写,只带回一张白纸。
“坐在这儿,看太阳慢慢黯淡,看那些景物渐渐失去了色彩,只剩下轮廓,有一种很深的静谧。”他这样说的时候,正好有二三只蜜蜂从油菜花上飞走,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嗡嗡声中弥漫着清郁的香气。那一天我们在树下坐了很长时间,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家。
整幢楼亮了灯,他妻子的身影,远远地看去,像是玻璃窗上的剪纸,一晃不见了,接着是他儿子跳跃的身影,像活动的音符,晃来晃去。
我伸在裤兜里的手突然摸到自己的名片夹,那上面印着许多衔头,每一个衔头似乎都诉说着一段名利场上的故事。在江南的早春,我感到有一股薄薄的夜凉渗满了我捏着的名片
第二天,我用钢笔留下了我的新电话号码和新住址,然后,离开了那坐小城。
随笔/恒之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