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帝王业

文|三叶草青青
血染江山,帝业如画。鸟尽弓藏,逃不掉的宿命。
01
将军府后山,桃园内的桃花开得正艳,密密麻麻挤满枝头,露出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哥?哥?”五岁的钟未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四处张望,撅起小嘴,声音越来越小。
该死的捉迷藏!他愤愤地伸出小短腿踢了下粗壮的树干,痛得嗷嗷直叫,单腿在地上跳来跳去。
明明是无风的天气,却蓦地下起了花瓣雨。一片浅红色花瓣从钟未铭的鼻尖擦过,他突然抬头,见与自己一般大的钟未卿挂在高高的树枝上,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哥,你又欺负我不会武功。”未铭狠狠跺脚,将花瓣碾成残渣,转身就跑。
未卿望了眼不远处的几个人影,又瞥了眼低头狂奔的弟弟,几个跳跃落在他身后,伸手企图抓住走路不长眼的弟弟。
然而,手短难及。
“大胆!”钟父拦住未铭,大喝一声,如雷贯耳。
神游的未铭猛地撞上他,被反冲着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惊疑未定间,哇哇大哭。
“太子殿下恕罪,老臣教子无方,让您受惊了。”钟父转身,朝身后的小娃娃毕恭毕敬地行礼。
当今太子炎聍,不过一个五岁的孩童,已相当老成。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钟大人严重了,总角之乐,本宫求之不得。大人的这对双生子,当真有趣。”
“还不过来拜见太子殿下!”钟父朝二子使了个眼色。
还是未卿眼疾手快,一把扯过还在抹泪的未铭,齐刷刷跪在地上。
“参,参见太子殿下。”未铭回过神来,断断续续道。未卿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却一言不发。
炎聍早前就听闻大司马钟南山膝下一对双生子,一文一武,才学俱佳,只可惜长子生来患有哑症,让人遗憾。听闻这对双生子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炎聍觉得缘分妙不可言,便立马来寻他们。
是以,他倒不觉钟未卿失礼,笑着扶起二人:“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带上我一起玩,好吗?”
到底年幼,炎聍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不复先前的威严端肃。
只一个下午,炎聍就与未卿未铭两兄弟打成一片,尤其是未铭,看向他的眼神佩服至极。只要有他,哥哥就无处可藏,天上地下,炎聍总能很快地发觉未卿的踪影。
三人玩到暮色四合,晚风乍起,钟南山才来请炎聍移步府中用晚膳。
02
此后几年,炎聍多次偷偷到大司马府中做客,三人的感情日益深厚。玩耍之余,钟南山教他们一些经史典籍,几人的学识亦与日俱增。
一日,钟未卿练剑,未铭与炎聍在一旁观看。未铭终究架不住好奇,问出了心底长久以来的疑惑。
“大哥,你在宫内还有三弟一妹,为何偏偏爱与我们玩闹?”
炎聍敛了笑意:“身在帝王家,都是身不由己的。”
话音刚落,未卿收了剑,朝二人比划道:“无论何时,我保护你们。”他比划完了还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然变故说来就来,快到让人无所适从。
炎聍的亲娘,当朝皇后突然暴毙,举国皆哀。
经幡幢幢,油灯长明,皇后灵柩还停在宫中。炎聍却亲眼看到昔日与自己母后恩爱有加的父皇星夜去了贤妃苏氏宫中,彻夜寻欢。
贤妃的清琅宫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皇后的乾德宫素绸飘飘,烛火幽幽,那一刻,炎聍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走茶凉。彼时的他,才十一岁,已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皇后新丧,尸骨未寒,皇上却不念往日旧情,更不顾众臣反对,晋苏氏为皇贵妃,主管后宫事务。
皇后母家愤愤不平,私底下生出怨言,被有心人告发,帝一怒之下,以治家不方之由将当朝国丈罢官,幸得炎聍与众臣求情,才未被逐出京城。
那日,炎聍求了半晌,磕得额头渗血,才得一个出宫送外祖父归家的恩准。
二马并驾齐驱,车檐上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声响,声声呜咽,如泣如诉。
车内,祖孙二人抱头痛哭,许久,苏国丈才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须,哽咽道:“殿下,陛下忌惮外戚,今后你在宫中无人照拂,一切看你自己了。你母后去得蹊跷,你得查明真相,还她公道。切记,勿要锋芒毕露,万事小心为上。”
炎聍不住地点头。苏国丈下车后,炎聍望着他步履蹒跚的佝偻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外祖父在不经意间苍老得不像话。原来,他那么老了,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回宫以后,炎聍才知晓,苏氏之子,自己的二弟,炎霆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荣升为德亲王,地位之高,仅次于自己这个太子。
不,实际上,他已超越了自己这个太子。
03
皇贵妃椒房独宠,她的娘家也水涨船高,一应族人得到提拔。德亲王敏而好学,待人和善,深得帝心,众人争着抢着去巴结他。
人啊,最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炎聍的东宫,门可罗雀,渐渐被人遗忘。甚至内务府送来的吃穿用度之物,也愈发差劲。他还有的,仅仅一个太子虚名。
饶是如此,炎聍亦安分守己,礼节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炎聍一蹶不振的时候,钟未卿托父亲钟南山带自己私下去了东宫。在炎聍面前,他只比划了一句:“你还有我们。”
炎聍苦笑,眼睛却陡然亮了几分,或许,还未到穷途末路。
他依旧循规蹈矩地过活,按时请安,不主动参与政务,不多言,不妄言。
朝中渐渐分为三派,太子党与德亲王党。
支持炎聍的,认为改立太子会动摇国本,加上炎聍本就是嫡长子,理应为储君。
支持炎霆均的,认为德亲王为后起之秀,才德兼备,如今太子颓废,理应让贤。
中立派,谁也不支持,袖手旁观,以大司马钟南山为首。
当然,这都是涌动的暗流,明面上,皇帝不发话,谁也不敢提。
钟家,无论钟未卿、未铭两兄弟如何劝说,钟南山都不肯插手储位之争,只想明哲保身。
两兄弟向炎聍请罪时,他也不恼,只道此乃人之常情。
未卿、未铭这才发觉,恍惚之间,太子殿下变得愈发深沉,他再也没开怀笑过,总是一副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圣旨到,命钟未卿为太子伴读,钟未铭为德亲王伴读。
圣旨一下,钟家上下,除了未卿、未铭两兄弟,一片愁云惨雾。
君心难测,钟南山只觉脊背发凉。现如今,他无论支持谁,不支持谁,都是错,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终究不能两全。
04
钟未铭信誓旦旦,要去炎霆均身边做眼线,未卿拍拍他的肩膀,用手语道:“你性子冲动,注意收敛,皇贵妃之流,不是善茬。”
秋高气爽,满城尽带黄金甲。未卿入东宫,未铭入德亲王府,二人各为其主。
未卿不能言语,炎聍少言少语,东宫不曾因未卿的到来而热闹多少。平日里,炎聍读书习字,他则练剑习武。
倒是炎霆均将未铭奉为上宾,礼遇有加,完全不像对待自己的伴读,这让未铭受宠若惊。
日子不急不缓地流淌,大家相安无事,似乎风平浪静。
长日寂寂,炎聍与未卿抱着酒坛躺在屋顶,就着暖暖的阳光下酒。
“未卿,帮我,我们同他们捉迷藏。”一坛酒见底,炎聍松开手,酒坛顺着屋檐坠落在地,化为无数碎片。
未卿翻过身,对着炎聍手语:“义不容辞。”
是夜,太子遇刺,虽有惊无险,却朝野震惊。
皇帝下令撤查,大理寺忙碌数月有余,一无所获,最后挨了一顿骂,也就不了了之。
受了惊的太子更加无心国事,开始纵情山水,成日里带着未卿游山玩水,荒废学业。
见炎聍彻底没了争斗之心,苏氏稍稍放松了警惕,还差人送去上好的笔墨纸砚。
寒风凛冽,积雪三尺的时候,炎聍的外祖父病重,他前去探望。
床上的老人面无血色,枯枝一样的手紧紧握住炎聍的手,嘴张张合合半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以至于急火攻心,彻底不省人事。凹陷的眼眶里双目圆睁,无论炎聍怎么抚,都合不上,他死不瞑目,怒其不争。炎聍就那样与他对视,面上无波无澜。
葬礼过后,炎聍依旧琴棋书画酒,流连于山水之间。众臣对此议论纷纷,言太子铁石心肠,他置若罔闻。
05
除夕夜,宫中宴会,炎霆均举杯一一向大臣敬酒,炎聍借口酒醉,逃出去透透风。
腊梅枝头凝雪,冷香阵阵,令人陡然清醒。
炎聍去乾德宫祭拜皇后之灵,又在宫门前的石阶上坐了半宿。
次日早朝,有大臣上奏:河阳山匪横行,趁着年关暴雪,进城烧杀抢夺,扰得民众苦不堪言。
炎霆均主动请旨剿匪,皇上应允。
出人意料的是,炎霆均此行,带上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钟未铭。
山匪占据天险地利,炎霆均率人久攻不下,很是烦闷。
夜风飒飒,他一人在帐中摸黑独酌。
“殿下,微臣有一计,”未铭掀帘而入,“以君为饵,诱敌深入。”
“哦?”炎霆均摸出火折子点了蜡烛,似笑非笑地看着未铭,许久,他才搭话道:“你有何计策?且详细说来。”
千里之外的深宫,苏氏蠢蠢欲动。如今挡在她儿子帝王之路上的,仅剩炎聍嫡长子的身份。只要炎霆均得胜归来,论威望,论功绩,论人脉,皇子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暗夜将至,东宫的人愈发小心翼翼,就连平素热衷山水的炎聍都闭门不出。
终于,炎霆均得胜归来,苏氏盛装打扮,在清琅宫门口翘首以待。见到躺在马车中的炎霆后,她的如花笑颜瞬间凝固。
“你们这群废物!怎让殿下受如此重伤?”她甩给钟未铭一巴掌,怒目而视。
“微臣无能,都是微臣的错……”钟未铭忙不迭跪下,神色懊恼,泫然欲泣。
“母妃,与他们无关。是儿臣大意,才被恶匪暗算,这点伤,无碍。”炎霆均打断未铭,替他辩解道。
一旁的炎聍与未卿冷眼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此后,未铭常宿德亲王府,久不归家。
06
炎国近年来不曾有外患,因此炎霆均剿匪,也算军功显赫,帝愈宠之,让其掌管宫中禁卫军。
庆功宴上,又有许多太子党重新站队,纷纷巴结讨好皇贵妃。苏氏端着得体的笑容,仪态万千。
丝竹绕耳,曼舞轻歌,祥和热闹。
“霆均受伤,无法参加此宴。太子,烦你代他领了这杯庆功酒吧。”苏氏打断了众人的沉醉。
“既如此,聍儿,你过来。”皇帝唤人端过一盏酒,又替自己满上酒盏。
炎聍上前,跪在龙案前,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接过酒盏:“儿臣替二弟谢过父皇。”
“你也要多加长进才是,别成日里无所事事。”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今儿高兴,陛下可不要训斥太子。”苏氏巧笑倩兮。
炎聍仰头一饮而尽,低头却猩红了双眼,酒盏落地,他如同猛兽一般朝皇帝扑去,气势汹汹,杀意滔滔。
说时迟那时快,下方的钟未卿瞬移到御前,双手飞快地在炎聍身上点了几下,他便直直倒地。
“护驾,来人,护驾!”事发突然,乐音乍停,众人惊疑未定,皇帝握盏的手不住地哆嗦,酒水倾洒。倒是苏氏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呼救。
她这一喊,皇帝立马清醒过来:“逆子,竟敢弑君弑父,来人,拖出去斩了!”
“皇上三思!”殿中大臣跪倒一片,齐声为炎聍求情。
“陛下,这盏酒恐怕被人动了手脚。太子素来谨小慎微,却无端发狂,其中定有蹊跷。”钟南山率先开口,言辞恳切,连磕三个响头。
钟未卿剜了皇帝身侧的苏氏一眼,亦不住地磕头。
气上头的皇上这才冷静些许,想明白事关重大,这陷害的手法甚至拙劣到可笑。他扭头看向苏氏,她正跪在地上,泪眼婆娑:“陛下,太子殿下遭奸人所害,您一定要还他清白。”
对上皇上探究的目光,苏氏面不改色,似乎真的无愧于心。
07
炎聍醒来的时候,是趴在床上的。皇帝虽知他是遭人构陷迫害,却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赏了昏迷中的他五十大板。
之后,大理寺负责查案,炎聍被幽禁在东宫。整整三年,炎聍幽居东宫,与世隔绝,期间,皇帝只来过东宫一次。
屏退众人,父子俩难得谈心,炎聍却惹得龙颜大怒,匆匆而归。
八月十五,宫中藏书阁无故走水,火光熊熊,彼时的炎霆均正在皇贵妃宫中,母子二人相视一笑,时机已到。
原本应该救火的禁卫军冲进了陛下寝宫,挟持了正左拥右抱的天子。
“陛下,臣妾这儿有道圣旨,请借您的玉玺一用。”苏氏媚眼如丝,笑得春风得意,花枝乱颤。
“放肆!尔等竟敢谋逆!”
“父皇,莫做困兽之斗。儿臣定会尊您为太上皇,让您颐养天年。”炎霆均皮笑肉不笑。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皇后死于你们之手。”昔日不可一世的天子,在提及皇后之时,眼里闪过一抹哀伤,却仅仅一瞬而已。
“是又怎样?她活该!人都没了,你为何还悬着后位多年?炎聍无能,你为何还留着他的太子之位?多年来,我不曾伤他分毫,你却屡屡怀疑我。”苏氏歇斯底里,近乎疯狂。
“所以,你们就胆大包天地逼宫?”炎聍突然从帷幔后走出,一张脸阴沉得可怕,犹如暗夜修罗。
“呵,还真是父子情深,那你们就一起上路吧。”炎霆均大手一挥,身后的禁卫军立马逼了上来。
“今日,我就要清君侧!”炎聍岿然不动,神色泰然地望着殿外。
“王,王爷,不好了,钟未卿带着人杀进来了。”一个侍卫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冲进殿内,跪在炎霆均跟前。
“钟未卿,他忘了钟未铭还在我手里吗?赶紧把钟未铭带过来!”炎霆均吩咐左右。
殿外,钟未卿手一扬,身后的一千精兵大呼一声:“杀!”便同禁卫军混战成一团。
等他持剑杀入殿内时,身后的将士冲上去控制了殿内所有人,除了炎霆均。他将五花大绑的钟未铭推在身前,用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你信不信,我杀了他给我陪葬。”
钟未卿的眼神动了动,毫不犹豫地取下背上的弓箭,拉弓搭箭。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他瞥了眼一旁负手而立的炎聍,闭眼松手,箭飞出去,直逼炎霆均的脑门。
未卿的箭术,可百步穿杨。饶是如此,他紧握的手却滴下了汗。
钟未铭一介书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撞开炎霆均,生生替他挡了那一箭。
“欠你的命,我还了。”
“啊!”钟未卿张大嘴巴,用尽全力,也只能吼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字。他一把扔了弓,跪在地上抱住他,无声地恸哭。
他知道,当年剿匪归来,悍匪余孽暗中放箭,直奔柔弱的未铭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会武功的炎霆均替他挡了箭,救了未铭一命。
明知这是收买人心、拉拢钟家的苦肉计,未铭偏偏就上了当,对炎霆均死心塌地,再不肯透露任何炎霆均府中之事。钟未卿没想到的是,作为双生兄弟,未铭猜到了他的意图,居然情愿以命换命。
“哥,留他一命。”弥留之际,钟未铭还在苦苦哀求。
泪如雨下的钟未卿郑重地点点头,将怀里的弟弟搂得更紧,可未铭的头,终究垂了下去。
08
“聍儿,手下留情,你们毕竟是兄弟。”皇帝见炎聍提刀走向炎霆均,终究心有不忍。
炎聍置若罔闻,一步一步朝被人控制住的炎霆均走去,直接将长刀没入他的胸口。鲜血溅入眼中,顺流而下,似血泪两行。
“皇贵妃会去陪你的,别怕。”说罢,他抽出刀。
钟未卿还未反应过来,蓦然抬眸,惊觉已然对弟弟食言。他愣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懊恼,悔恨,伤痛充斥在他的脑海。
“聍儿!”皇帝怒极,指着他的鼻尖大骂,“畜生,那是你的兄弟。”
“哦?兄弟?何为兄弟?兄弟就是觊觎着我的太子之位,害死我的母后,对我步步紧逼?”他顿了顿,矛头一转,“父皇,其实,你都知道,对吧?”
“你,你想怎样?”炎聍周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冰寒剩过数九寒冬,激得皇上连连倒退。
“父皇难道不奇怪,儿臣用区区一千人就破了三千禁军?你在东宫私底下塞给我的虎符,我还没用呢。”
“哈哈哈……你引狼入室,自食恶果了吧。太子遇刺,你怀疑我。太子中毒,你冷落我。你可以知,我机关算尽,独独没有做这两件事。到头来,被算计得一干二净的,是你,俯瞰众生的王!”
角落里的苏氏突然仰头大笑,继而奋力往架在脖上的刀撞去,一命呜呼。
“你,你……”皇帝突然尖叫起来,“死士,是死士!这些年你明面上游山玩水,暗地里搜罗人才,训练死士。”
“我的父皇,您还是去陪母后吧。她一个人在地府,孤单得紧。”炎聍杀红了眼,连笑都瘆得人心慌慌。
09
钟未卿耳根一动,放下怀里的未铭,闪身到炎聍跟前,伸手去抓他手里的刀。
又一次,手短难及。
炎聍手里的刀,已刺入皇帝的心窝,未卿只紧紧握住了最后一寸,手里鲜血直淌。
他望着炎聍,甚觉陌生,凄然一笑,起身离去。
“慢着!”前脚刚踏出门,还未落地,炎聍倏然叫住他。
“未卿,你说这些你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他们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炎聍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多年前桃园初遇那样,威严肃穆,那是皇家之人特有的高傲贵气。
未卿心内了然,他虽是哑巴,可他知道得太多了。不等炎聍亲自动手,他已用手里的剑抹了脖子。
炎聍一个响指,一千死士悉数自尽。
宫里的人扑灭火以后,才发现焦糊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史书记载,炎国二十年,德亲王以下犯上,逼宫谋反,太子拿着虎符调兵入宫,却为时已晚,帝薨,太子剿灭逆贼后,继承大统,国号未。
同年,两朝元老大司马钟南山辞官,病逝在归乡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