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工资
为了赶上发全月工资,我于7月15日准时来公司报到。当时邮寄的大行李还没到,只有随身携带的物品。
就在四五天前,在哈尔滨火车站,同学们为这趟开往上海的列车送行。它应该是第一列,也是离北方最远的一列,带走像我一样心急的毕业生,从哈市始发,经停山东、安徽、江苏直到上海。当时还有站台票,大家在窗外挥着手,此时我觉得应该掉几滴眼泪更加应景,虽然我并不觉悲伤。然后我看了一眼大一就喜欢的那位帅哥,故意哭的动静大了一些,他喊着“别哭,别哭”,像他大学里唱着的童安格的“花瓣雨,飘落在风中”一样悠长动听。我心里微微一乐,觉得可以了,我的大学可以结束了,他看见了我的眼泪就行,虽然我并不留恋,也不遗憾,只为了能让这个送别有点不同,像是恶作剧,又那么的正式和一丝不苟,总算有点意思,这是大学时代留给我的最后一点意思。
接下来就一脚迈进了社会,完全完全不同的种种。
先是气候。下了车感觉走进了桑拿房,周围是温热湿润的空气,久久不散,连夜间也是如此。单位宿舍里已经住进了一个安徽女孩儿,她睡着光光的席子,不铺一丝布料,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不是洗衣服就是洗澡,她的勤快而无趣简直让我惊呆了。
我觉得我不能睡席子,那是小时候家里的炕的“封面”,一年四季铺在上边。但即便是夏天,睡觉时身下还是要铺上一层薄薄的褥子的;让我光躺在上边,肯定硌得无法入睡,如果再出一身汗,那酸爽怎能忍受?但是没两天男朋友就送来了一张同款,因为席子在这里是标配,好吧,入乡随俗。好在我竟然熟睡如往常。
胖科长安排我先在办公室做秘书,早晚会把我调到她身边。办公室主任是本地人,浓眉大眼40来岁,微胖高大体型,眼神没有看清楚过,走路自带风,骑汽油助力车上班。很快我便听说他和办公室一个风韵犹存声音甜糯的话务员关系暧昧,不过也只是听说,因为我看到的最过份的也就是他摸了一下她的手而已,且我无法分清是幻是真。
办公室还有两个女孩,一个本地的团委书记,声音甜脆,性格爽利,印象最深的是她可以叫主任名字,而且还是除了姓的后边两字。后来我才琢磨出,这样叫是很有学问的,既亲切又不失身份。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已知的O型血女孩;另外一个是四川万县政策迁徙而来的胖姑娘,她的特点是外表看起来憨憨的,颇得年长的人喜欢的那种。她们两个当时已经好成了一个人似的。
和我住在一起的女孩在分厂工作,感觉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只是在评论男朋友方面会聊聊。相对来说,我的男朋友条件素质要更好一些,她有点羡慕,但是我觉得她有一个爱她,可以为他铺个席子睡在树下的男生,也是一种为爱吃苦耐劳。
办公室工作并不忙,我喜欢分给我的那张油光锃亮的老式办公桌,它有好几个抽屉,让我可以放放东西感觉很有归属感。每个人桌子上都分配一块厚玻璃,你可以在里面压上你想要的东西、照片、一整张的年历,收据或者你愿意随时看见的任何东西。冬天的时候可以是一片台毯,插电发热保暖,在上边写字很幸福(注:当时电脑还不流行,我写的这个时期我还不会打字)。
对了,我是个较真的女孩子。所以,在一天天数好日子以后,在当初科长承诺过的某一天傍晚,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财务部,想领取我的第一份工资。
是的,我的问题就是总以为世界就是别人承诺的那样,总以为世界就应该是我想要的那样。在去财务部的路上,我甚至在想第一个月工资怎么花。然而出纳只是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和一个冰冷的事实,就是工资(因公司效益问题)将会在半个月后补发。
失神地从财务部走出来时,我甚至有点怪她的微笑,因为我在想她是否在嘲笑我,也许我什么也不怪,只是被现实折了臆想,一时竟无端地委屈起来,但又觉得莫名其妙,所以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哽在喉里很久都无法消散。
当时我期望的全月的工资,扣除社保和公积金,应该是28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