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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罗伊

2021-10-28  本文已影响0人  繁星满天fx

纪念青春系列 01《罗伊》

罗伊,我本家的一个远房堂弟。我们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准确地讲,我爷爷和他爷爷共有一个爷爷。

我们也是邻亲。同属一个小村庄,我们两家只隔了一个小水塘,一个在水塘东北,一个在水塘西南。小学,初中,我俩都同一学校,可谓形影不离,用老家的话说,好的就如同穿同一条裤子。

我高罗伊一届。我初中毕业,去另一个远方的城镇读高中。罗伊没有头悬梁,锥刺股,闻及起舞,但看得出在很卖力地备战中考。那时学校流传漂流瓶许愿活动。

好多临近毕业的老铁们——铁哥们或者铁姐妹,垃圾堆找来物化试验遗弃的小瓶子,互赠临别寄语。罗伊喜欢蓝色,淘了一个蓝色的装硫酸铜的玻璃瓶。我随手捡了一个试剂瓶,残破的标签上模糊可见氢氧化钠手写字迹。

一个周末的黄昏,罗伊悄悄写下两行字,小心翼翼地塞进小瓶子里,然后堵上木塞子。我和他一起在院子一角挖下一个小坑,把瓶子埋下。那天,罗伊情绪有点低沉,满脸的认真,无论我怎么鼓动他说出两行字的秘密,他全部守口如瓶。

“嘘——”,他一脸严肃,“说出来就不灵了。”

直到我高一的第一个暑期回家,经过那片青砖红瓦墙,我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终于可以和罗伊唠唠了。靠近那扇熟悉的红漆大门,一把锈迹斑斑的门锁耷拉着,一种窒息感袭来——门两侧贴着的是白花花的对联,门楣上白花花的横联,那是挽联。

原来,罗伊的父亲几个月前突发疾病走了。至于什么病,家人们好像很忌讳,只说他父亲异常消瘦的脸上长了一个异常大的囊肿,病情越发严重,直到人不能进食,活活给饿死。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开始担心起罗伊了。家人转述说,罗伊前后两次找过我,不巧的是我周末、节假日都没回去。从家人还有邻里间的对话中,我知道了更多罗伊先前的处境。

他父亲病得突然,母亲除了忙活十几亩的农田,还要照顾他的小弟,因此罗伊父亲的衣食起居主要靠他打理。罗伊每天早晚给父亲熬中药,熬好了便晾凉到刚好可以口服的温度再端给父亲。病情的反复让本来脾气不好的父亲更加暴躁,动不动就一手将汤碗打翻在地。罗伊只好每次多熬两碗,还换着花招哄孩子似的骗父亲吃药。碰到拒不配合的情况,就索性一个人一碗接一碗地喝中药,直到父亲流下懊悔又温柔的眼泪,乖乖服软。后来,罗伊父亲病情恶化,离开人世。罗伊为父亲披麻戴孝,像个饱经苦难、瞬间长大的成年人,镇定自若地操持葬礼。有年长的老人说,这孩子克他爹的命,葬礼上竟然没有哀嚎,甚至一滴眼泪也没有。再后来,罗伊没有参加中考,辍学了。妈妈带着罗伊和弟弟去到另一城镇发展。

泪眼婆娑中,我仿佛看到罗伊向我走来。一片收割完的麦田里,太阳炙烤着土地。我们左手提着篮子,猫着腰,赤脚来回走着,一边寻找遗漏的麦穗,一边提防躲避那成垄的尖尖的麦秆,一不小心,脚就被扎个鲜血直流。夜幕降临,我们早已汗流浃背,脸上的汗珠子滚到嘴里,我们提着满满的麦穗,哄笑着一起走回家。

我还忆起我们一起捉爬沙(学名金蝉,就是树上知了还没长出翅膀前的幼虫)的场景。每到夏天,当村里的爬沙大王老李敲着脸盆,亮开金嗓子,吼起——“收爬沙”的时候,村庄开始沸腾。罗伊总会第一时间叫上我,我们带上小桶,手电筒,还有自制工具——一种专门抓取高处爬沙的特制铁丝网,开始作业。

罗伊是捉爬沙的专家,他不仅自己有窍门,还乐于分享。至今我还深深记得他的独门秘籍。捉爬沙猴是一门技术活,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首先你得研究它的生活习性,去早了树上没有,去晚了都爬到树顶,又够不到了。雨过时分,爬沙出没的最多。临近三更时分,我们提着整桶的爬沙,去村里老李家售卖。那是我们的高光时刻,全村人都会惊呼,围着我们转上几圈,别提有多骄傲。罗伊向来大方,第二天一定会在放学时分叫上我,一起去小卖部庆祝一番,什么方便面,火腿,还有一款叫蜜宝的橙子饮料保我喝个痛快。

门外途径的老牛突然“哞——哞——”地叫着,想必在召唤调皮贪玩的牛犊。

我如梦中醒来。熟悉的红漆大门上,仍旧耷拉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门锁。门两侧贴着的是白花花的对联,门楣上白花花的横联,那是挽联,窒息感笼罩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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