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21
这次活动非常成功，各家媒体都予以连篇报到，小谭建（我喜欢叫他谭谭）一夜之间成了明星，家喻户晓。受媒体的影响，他所在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也给予了相当的重视，在学校和班级都相继搞了一些爱心活动——谭谭真的不在孤单了。看到这些变化我很欣慰，对这些变化我们也进行了采访和连续报道。刘伟的晨曦公司也借此扬名，公司的公益形象和诚信度明显上升，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本月的订单比去年同期成倍的增长。
“你行啊，既然有你这么能干的帮手，我准备在成都搞分公司，自己独立。”刘涛的话出乎我的意料。“你独立，你哥那边怎么办呢？”刘涛看我一眼，“那边根基牢固、轻车熟路，不用费多大神。何况他跟美依结婚后，她是迟早要进公司的，现在她就开始在公司跟员工拉拢关系，经常以总经理夫人的身份给一些员工小恩小惠，而且公司的人去她专卖店买衣服，她交代一律打折。我怕到时候会有矛盾，还是早点分开好，我哥也同意，不过要等到春节后了。你会帮我吗？象帮我哥一样？”“当然，乐意效劳。”我学他说话的腔调，而没理他的话中有话。我在想他说的美依和刘伟结婚的事，这刺痛了我。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就走进婚姻的殿堂的！“水墨，圣诞节刘伟来成都，我得留在那边主持公司的庆祝，所以现在才补上我的礼物。”哇！是一条亮丽的丝巾，我喜欢。“谢谢表哥！哈哈。”我接过丝巾在脖子上比划，“你土老冒啊，还那样围法？让我来。咦？！这条项链是新买的还是收到的礼物？”这会儿我特别不想承认那是刘伟送的，但我还是老实的说了，我没法在他面前撒谎，他总能洞察我的一切。“水墨，我突然觉得有点看不懂你，从你拉刘伟赞助到接受他的礼物，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做这一切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我没法回答。
我又做梦了：我认识一位美丽、温柔、善良的姑娘，并与她相爱。她穿一条浅色的连衣裙，我们手牵手走到一个高高的阶梯前，正要上去时，另一个华丽、时髦、穿着白纱舞裙，脚蹬细高跟鞋的女孩出现了，她是那么的漂亮迷人，我立即被吸引了。恍惚间那就是我自己，旁边一只绅士的手扶我走上楼梯。前面那个姑娘默默转身离开了…… 那两位姑娘就是我的过去和现在吧。
关于美依的调查也陆续有了结果，我总结如下：她离开此地后一直待在珠海，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选择了一个台湾富商，为了加速对方离婚，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现已两岁。但这位富商跟普通故事中的角色并没有两样，他只是在一幢漂亮的房子里养着她和孩子，离婚的事一拖再拖，结婚的指望自然是遥遥无期。期间美依一直关注着刘伟的情况，直到我的出现。现在她虽然离开那位富商，但因为女儿在那儿，她每个月都要回去几天。这些资料对我太有用了。美依，你也尝尝被人打败的滋味吧。今年春节我想我要去珠海旅游了，我要去查证这些消息，免得因消息不实让自己成为笑柄。我会照着地址去寻访特殊的风景。
很容易就打听到美依春节的日程安排，我计划好时间直飞珠海。我以美依朋友的身份敲开这栋小别墅的大门，并送上给两岁小女孩的洋娃娃。不出我所料，现在这栋大房子里就空荡荡剩下小女孩和保姆两个人。想那男主人也回台湾跟家人团聚了。小女孩看到有客人来显然很高兴，我打量着她，没错，她就是美依的女儿，一样的漂亮，当然还有孩子的稚气和可爱。“宝贝，你妈妈专门让阿姨来看你的，你想妈妈吗？”“我想啊，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她稚嫰的童声真好听。“妈妈忙完事情就会回来的，你还没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兰心，你呢？”兰心——好美的名字！“我叫柳烟。”在一个孩子面前撒谎真是很惭愧。兰心很兴奋，把她所有吃的玩的都搬出来，小嘴也说个不停。我一边陪着她一边环视着房间，可惜墙上只有兰心的照片。“兰心，跟妈妈照相没有啊，怎么没看到爸爸妈妈的照片呢？”“有啊！来，我带你去看。”这时保姆在橱房里忙着，难得有人来看着孩子，她可以做点别的事。在一间大卧室里我看到了美依的婚纱照——当时她什么都做了，就欠缺一个婚礼。床头和梳妆台都摆有母女两亲热的照片。“兰心，我好象看到外面有只猫？”“没有猫啊？”“你去帮我看看好吗，我很怕猫。”支走兰心，我拿出随身带的相机，把这些照片通通拍了下来。
大功告成，我带着轻松的心情在珠海游逛，脱掉厚厚的冬装，吹着海风，真是很惬意。晚上坐在海边，听着墨西哥风情的音乐，吃着海鲜烧烤——原来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这么有滋有味！
我跟学校请的假期满了，接到学校的通知，关于下学期课程的安排。我已打定主意，去学校办理了离职手续。新年伊始我对未来充满信心。唯一烦恼的就是父母对我这老姑娘的婚姻问题揪住不放，非要我给他们表个态，这哪是我说了就算的事情。为了让他们高兴我就撒谎说其实有一个男朋友，不过才开始接触还没定下来，是同事介绍的。我妈一听来劲了，连忙问对方的情况，我就以刘涛为蓝本稍作修改跟我妈讲了。“听你这么说人还不错啊，找时间带回来妈看看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要看不上你闺女呢？”“不会吧？你呀，也就是不会做家务，不怎么懂事，有时候还缺心眼，满脑子胡思乱想，其它都还好啦。”“妈——！别说啦！小心被人听见肯定是没人要啦。”“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你自己可得抓紧点儿哦。”天才知道我怎么就拿刘涛来作了模特，将来叫我怎么自圆其说啊！
刘涛的分公司筹备顺利，三月初已准备就绪。刘涛跟我商量怎么样让开业典礼更别开生面更有影响力。我说既然咱们在成都以慈善开头，不妨继续这个主题。我采访过城外一家孤儿院，物质条件和设施都还可以，就是绿化差了。你可以把里面荒置的土地种上花草树木，取名就叫‘晨曦初露’，这样我也好写文章，到时我再通知其它媒体的同行，你准备好红包就行。这样你的分公司肯定会一炮打响。刘涛听完立即同意，“行啊，你这几个月记者真没白当啊！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特邀顾问了啊。”“我收你那么多礼物不出点力能行吗？要不还不被你背后骂死。”顺便提一下，自从他那次陪我买衣服后，无论他去哪儿都会给我买一些服装、饰品，送我的理由是要跟我这个记者搞好关系，以后好在宣传上多多帮忙。他说话常常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反正讨好女人是他的长项。也好，我不用再为买衣服费神了。
开业典礼那天刘伟和美依也来了，场面还算热闹。我把孤儿院绿化前后的巨幅照片摆在会场四周，并请院长带领孤儿们到场作了讲话和节目表演。为了增加其隆重度，我还求我们社长以慈善为由请来了市里的分管领导来剪彩。慈善行动和市领导的光临无疑增加了此次开业的新闻亮点，也提高了企业本身的品牌高度。晨曦公司正式在成都闪亮登场了。 仪式完后我抽空回到宿舍，换下身上的衬衫、牛仔，重新好好的打扮自己，我也要在今晚的酒会上闪亮登场。美依，我们要再次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等着瞧吧！刘涛给我买的衣服足够我挑选，但我毫不犹豫就穿上了他为这次开业典礼给我准备的服装，我相信他的眼光更胜于我自己。这条鹅黄色的吊带裙有很多皱折，蓬松的感觉像春天温柔的风，一条同色的缎带在腰上轻轻的一系，肩带是编织成麦穗状的，简单别致。我再戴上鹅黄色的小礼帽，遮住我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小帽的侧面有一朵绢花。哇，整体感觉真是棒极啦！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小洋妞，想想以前打扮是多么糟糕。五月初的夜晚还是会有点凉，我找了一条乳白色的丝巾当着披肩，再穿上白色的高跟鞋，别忙，我还得戴上刘伟送给我那条天使项链——这下我可以出发啦。
我故意晚一会儿到，我想看到全场投射过来的赞赏的目光，很幸运，我看到了。特别是刘伟，他的目光如探照灯一直跟随着我，还有美依惊讶的表情我也看到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径直走向他们那一桌，刘涛起身帮我拖开他旁边的椅子。美依故作高姿态跟我打招呼：“水墨，打扮得越来越漂亮了啊。”“谢谢，有人说我不适合灯红酒绿的风格，就这样挺好。”我这句话是针对她那身露背的酒红色的晚礼服说的。席间刘伟对这次开业典礼赞不绝口，“水墨，听说都是你出的主意？真没想到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你可帮小涛大忙啦。真该好好谢谢你。”“哥，我心中有数，肯定不会亏待她的，是不是水墨？”我笑笑，说到了别的话题，“刘伟，你看到孤儿院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了，有没有兴趣收养一个呀？反正你也没小孩。”所有人都楞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冒这么一个问题出来。“开什么玩笑，要小孩我会自己生，干吗要收养？”“如果是一个两三岁漂亮的小女孩呢？她还聪明伶俐兰心慧质哦？”我看到美依妩媚的笑凝固在脸上，神色紧张。“男孩女孩都好啊，关键要是自己的。要我赞助可以，收养就免啦。”“孤儿最缺乏的是爱而不是钱，如果从小就缺少父爱或母爱，即使锦衣玉食她也不会快乐啊。”美依的脸越来越苍白，不过她身边的刘伟看着我，所以丝毫没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那也得等我先当了爸爸才懂得给别人父爱呀。”刘涛这时插话了，“水墨，新闻稿你发了吗？”“放心吧，我早写好交上去了。”
吃完饭我去卫生间补妆，美依尾随而至。“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啊，你究竟想怎么样？”“不怎么样啊，你紧张什么？”“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过去，刘伟有我也有，这不值得你拿来当着把柄，没用的。”“是吗？可是刘伟的过去你能接受，你的过去他能接受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吗？何况我也帮你试探了，他好象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哦？而且你每个月回去那几天不会依然在婚纱照下的双人床上，过着未婚的夫妻生活吧？这个刘伟也能接受吗？”这时的美依不管她怎么装，我也知道她已被我击得溃不成军了。她的语气软下来，“水墨，既然大家都好说好散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什么好说好散，当初我不也是被你逼走的吗？可怜的兰心啊，那么可爱的孩子，只怕她的妈妈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下她了。”“别说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这不都跟你学的吗？我的心变狠也是拜你所赐！你为了得到刘伟不也是不择手段吗？！”“可是我比你爱他！我爱他好多年了！”这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凭什么说你比我更爱他？爱一个人跟时间的长短没有任何关系。再说爱情是双方的事，你敢说在我们俩之间他最爱的是你吗？”我停顿了一下，“不能，是吧？看看我这条别致的天使项链，这是他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他说——我是他心里永远的天使！”说完我转身就走了，留下她象一朵失去水份的花朵萎谢在那儿。
啊——！我差点撞上人，是满脸寒霜的刘涛！看着他那双燃烧阴郁火苗的眼睛我不由心虚：他听见我在里面说的话了？！我的天啦！他会怎么想我呀？！他足足盯了我一分钟什么话也没说就掉头走开了。我刚刚得胜的欢喜和洋洋得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灰灰的，没了一点兴致。离席的三个人陆续回到座位，刘伟狐疑的轮番察看三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始的欢声笑语全没了踪影。他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我脸上，“都怎么啦？水墨你说，谁让你不高兴了？有什么委屈别闷在心里，说出来。”我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睛有点红，“没什么，真的。”我低低的声音以及美依跟着我出去后才有的这个变化，让刘伟更认定我受了委屈。他转过头对着美依：“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刘涛则看着我说：“我们也需要好好谈谈了！”刘伟诧异地看向刘涛，但我们都保持沉默。热闹开头的晚宴最后却不欢而散。
“水墨，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以前你也会象个小刺猬，但你只是为了保护你的自尊才竖起你的刺，但你也从来不伤人。现在你是怎么啦？还有什么恶毒的话你说不出口？还要干多离谱的事、闹成什么样子你才罢休？！”看来他什么都听到也什么都知道了，“我怎么啦？我只是把她曾经给予我的还给她而已，我有什么错！”“你的报复心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紧紧盯住恨却看不到身边的爱，你会后悔的。你破坏了他们又怎么样？你爱刘伟吗？你还会跟他好吗？”我强辩：“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爱他？”“当然不爱，没分手时你把自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爱，你选择了分手；分手后你把自己的受挫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对方的幸福，你选择了报复。你还敢说你爱他吗？！”我不爱他吗？那我做这一切是为什么？刘涛说我走火入魔。他的目光总是能直达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美依让你感到自卑，你只是想通过打败她来证明你自己不是那么糟糕！水墨，你那么想错啦！山有山的好，水有水的好。你的好不会因为谁的出现而消失，除非你自己亲手破坏它！” 从那以后刘涛再也不找我了，我有些失落。
《迷雾》蔡振源画
刘伟倒常常打电话，也找各种理由来看我。但我跟他在一起再也没有从前的感觉，再也无法把他当成我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对象，也无法把他当成我的情侣。他和美依的关系陷入僵局，一句话，美依坚决不同意分手。刘伟的苦恼显而易见，我的落落寡欢却埋在心里——一切都按我预期的在发展，我为什么不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