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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

2017-06-10  本文已影响0人  毒草菌

  我的太爷爷貌似是在我9岁时离世的。甚至是更久之前,我记不清了。

记得那时是开年的时候,冬天的最末端。老爸一早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把我塞进了车里,一脸苦相的把我带到了爷爷家。但是我却没什么概念,只是愣愣的跟着,没有任何感觉。

  爷爷家里有很多人,一进门便看见一群脸熟的或是陌生的人,围坐在院子里,几个婶子忙碌的端茶送水,一个姑姑则守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谁。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味道,横冲直撞,使我阵阵晕眩,我迷迷糊糊的躲在爸爸身后,不敢露头。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知道,但是脑袋里也没有什么死亡的概念。但是我所了解的只有那种压抑的气氛。这冥冥中存在的沉重感,从骨子里压得人透不不气来。

  爷爷家的堂屋,有一块很大的金黄色布,方方正正的摆在中间,下面隐隐约约的盖了什么东西,但是看不清。布的前面摆着几盘子水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周围几个爷爷穿着奇特的衣服,跪在那里,哭哭啼啼,好是奇怪。我好奇的望着这景象,摸不着头脑,然而突然有一只手把我猛地一推,我便跪在了那张黄布面前。周围的人冷冷的看着我,让我头皮阵阵发麻,我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按着我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压。直到我成功的磕了三个响头,那无形的力量才渐渐消失。

  好久不曾用过的香炉,不知又被谁拿了出来,白色的烟雾夹杂着浓厚的烟草味道,让人头脑浑浊不堪,整片空间,都是浑浑噩噩的。是啊,一切好生奇怪。

  我问爸爸,爷爷们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只是领着我去了旁边的房间,给我披上了一件很沉很麻的衣服。

  那一晚不知出了什么乱子,直到深夜所有客人都没有离开,我躲在屋子里,偷偷往外瞄,只看见爷爷们依旧在那里跪着,一动不动。我无聊的回到屋子里,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慢慢地睡着了。

  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头,我疲惫的睁开眼,才知道是爸爸。我问怎么了,爸爸说要去外面。我点点头跟了上去,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看那块金黄的布,原本在周围跪着的爷爷们,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一方黄色的布,以及屋顶泛黄的灯泡,摇摇晃晃。

  所有人都出来了,都在朝一个方向走着,我跟着妈妈,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幕。几个陌生的叔叔在旁边奋力的吹着唢呐,但是相对于这北方独有的寒风,这声音却显得单薄了许多,嘶嘶哈哈,摇摇晃晃。大爷爷走在前面,后面的几个爷爷扛着一匹硕大的纸马走在后面,再之后,还有什么纸人,纸电视。我新奇的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只觉得有趣,然而还没等我开口笑,便被妈妈一把捂住了嘴。大概走了多远我也不知道,总之在一个宽阔的地界,爷爷们放下了马,同一个穿着奇怪的老头,念叨了一会,做了许多奇怪的动作,便把马以及所有物件都烧了。

  冲天的火光,将所有人的脸映得通红,我新奇的看着火光,越发觉得好玩,之前的压抑感,也被瞬间解放。这一刻,我突然发觉,这似乎是一场游戏,一场我从未玩过的游戏。

  “一会爷爷说跑,你就马上跑回爷爷家,摸一下棺木,有福。”妈妈趴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但是我却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一味的点头,眼睛始终看着那团火焰,兴奋不已。

  “跑!”突然妈妈喊了一句,将我推到前面,我下意识的跑了几步,便疑惑的回头看着爸妈,不知所措,但是旁边的人,却发疯一样的向爷爷家冲去。我突然意识到,真正的游戏开始了,于是便斗志昂扬的跟了上去。寒风呼啸,雪花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脸,然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我甩到身后,消失不见,我欣喜的看着前方,速度越来越快。

  我第一个冲上了爷爷家,原本放在中央的金黄色的布,不知何时被谁换成了一个大柜子。我猜测这大概就是妈妈口中的棺木了,于是便郑重的走到跟前,摸了一下,顿时一种莫名的喜悦便油然而生,就像是取得了奥运冠军一样。

  身后一阵骚动,我看见一群人涌进了屋子,遗憾的看了看我,无奈的冲着棺木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便四处散去,不再理会这里。我突然觉得空落落地,完全没有了获胜的喜悦,便顺着人流,四处游荡,看着众人在各自的桌子上,喝茶抽烟,聊着那些不知所谓的事。夜色渐淡,黎明已近,外面的雪也小了好多,故事且告一段落,我不经意的瞥了眼棺木,爷爷们又回到了原地,一动不动。

  灯泡不住的摇晃着,投下些斑驳的影子,散布在棺前的案子上。香炉中依旧升腾着烟雾,原本很长的香,静静悄悄的短了一大截,伴着阵阵骚动,一段香灰跌了下来,砸到桌上,散成一片。棺后堆满的白色花圈,仿佛也变得十分灰暗。

  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沉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悲伤突然涌进心底,并掀起阵阵波澜。那被寒风击地粉碎的唢呐声,不知为何又飘荡到了我的耳边。我知道,我只是寻到了一种感觉。可是,是什么感觉呢?

  或许我体味到的并不是什么死亡或是诀别。我想我看到的只是孤单…孤单…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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