荈赋——杜育
品茶之人谁都知道《茶经》,同样也无人不晓陆羽,但却鲜有人知西晋的杜育,以及他所创作的《荈赋》。
在魏晋之前,茶作为小众的药物,采摘基本上是在农忙后的空闲时间里,也就是说采的基本上全是秋茶。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茶开始流行了起来,人们依照着惯性习惯,多数还是继续采摘制作秋茶。但随着人们饮茶品味的提高,渐渐发现,春茶要比秋茶好喝许多。到了隋唐时期,人们的饮茶就更加讲究了。喝秋茶的人也就更少了。到陆羽的《茶经》横空出世,倡导的就是春茶,由此上层社会基本已不用秋茶。在唐宋洋洋大观的茶文化文字资料中,几乎觅不到一丝秋茶的踪迹。
翻开陈彬潘主编的《中国茶文化经典》,开卷的第一篇茶文就是杜育的《荈赋》。《中国茶文化经典》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编撰的,也就是说,杜育的《荈赋》才是我国也是全世界的第一篇茶文。《荈赋》比唐朝陆羽的《茶经》要早四百多年,难怪陆羽在其《茶经》一书中三次提到杜育的作品。这些都实为罕见,可见《荈赋》在我国茶叶史上的地位有多高。与此同时,《荈赋》全文句式工整,韵律流畅,如诗般优雅,似画般秀丽。因此,《荈赋》的出现,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茶由物质到精神,由药物、饮品到文化的升华。第一次赋予了饮茶活动以审美的视角与风雅的韵味,开创了茶文化清和、淡雅、秀美的一脉文风。
《荈赋》的全文为:
灵山惟岳,奇产所钟。厥生荈草,弥谷被岗。
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露之霄降。
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
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
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
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
调神和内,倦解慵除。
全文的白话意译大约为:
峰灵毓秀的山岳,奇异特产所钟爱的地方。那茂盛生长着的茶丛,沿着山谷一直弥漫到山岗。承载着丰沃土地的滋润,享受着阳光雨露的孕育。待到初秋,农闲之时;结伴同行,上山采摘,精心制作。煎茶之水,要舀取岷江之中,由上游流下的清澈活水;品茶的器具,要选择陶瓷制品,且必需是出自东边浙江一带的越窑陶瓷。酌取茶汤,则要用匏瓜做成的瓢子,模仿周朝的祖先“公刘”那样“酌之用匏”。茶汤刚刚煎好时,粗糙的“沫”往下沉,轻细的“华”向上浮。靓丽得犹如积雪,灿烂得好似春花。饮后神清气爽,困倦顿消,慵懒尽除。
杜育的《荈赋》,非常难能可贵地为我们记录下了,在魏晋时期,饮茶开始流行之初的秋茶采摘情况。让我们得以一窥,由饮“秋茶”为主,到饮“春茶”为主的变化过程。当然这只是《荈赋》成就的一个很小的方面。
从全局来看,《荈赋》较为完整地呈现了茶的产地、生长、采摘、择水、择器、煎煮等场景,以及作者在品饮时的审美感悟。让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饮茶之道与饮茶境界。杜育作为西晋末期,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年代里的地方官员。一边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一边要保境安民,发展生产。谁还能有闲情逸致,放飞思想于海阔天空之上,神思飘扬于青山茗饮之中,并将其流于笔端,记于篇章呢?可是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杜育做到了。可以想象,如果杜育似我们一般,生活在太平盛世,有着自由闲适的写作环境,再假以古稀的年华,那该有多少石破天惊的茶文化经典之作,流传于今啊。
宋苏东坡在《寄周安孺茶》诗中不无感慨地写道:“赋咏谁最先,厥传惟杜育。唐人未知好,论著始于陆。”宋吴淑所作《茶赋》中也对杜育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其赞誉的句子为:“清文既传于杜育,精思亦闻于陆羽。”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杜育与陆羽摆在了并肩的位置。今天,我们享受着茶文化一脉,带给我们清和、淡雅、秀美的享受之时,真的不能忘记,茶文的开创者杜育,以及《荈赋》的伟大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