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凭栏,远望,执笔一阙故园情。
你过得该有多不好,才需要一遍遍强调,我很好。才发现,离开之后,无论好不好,我们脱口而出的总是好,因为这不是故里。
这片土地,我生于斯,长于斯。
但自打懂事起,我就想离开她。
即使真心地为她流过那么多的汗水,
也多半是为什么换取离开她的果实。
——韩长赋
这是我断章取义的一段话,可是,诚如斯言,我们生在大山,长在大山,所有的辛劳却都是为了离开。对于那片土地,站在上面时,她是踏实,是习惯;远行之后,她便是惦念,是梦魇;再归故里,她是亲切,是泪点。
其实,一直把这份感情郁积在心里,任凭时间累积,她发育得丰满,只是,突然被一根针扎破,这感情便不可抑制地流露,于是,凝滞了笑容,拿起笔,开始写这歪歪扭扭的思念。
那年青春轰轰烈烈地转身,我们一起宣誓,我们要走出去,走的远远得。是啊,我们不甘心安于一隅,不甘心在那片土地上埋葬青春。于是,我们带着一口土地瓜味的普通话走了出来,碰壁,被瞧不起,被人叫作土包子,乡巴佬,一边埋怨那乡音和土地给我们的烙印,一边在夹缝里拼命地生长。经常告诉自己,因为我们年轻,我们不怕折腾,可是,当我们走了出来,适应了外面世界的节奏,才发现,心里满满的是那一片土地,再回首,那一寸乡思也是畸形的。
午夜,外边下着雨,不知道漠北的小村有没有落雨呢?在小城读高中时,被认为文艺的我,对雨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浪漫。而今,在这不是故土的土地上,想着,妈妈秧的韭菜是否长势喜人。
我一遍遍回忆着站在村口柳树下等车的情景和回去时刚下车脚踩在那片土地上的心情,从那个位置望去,正对着家里那盏灯。要走时,早上永远都是很早赶车,那盏灯便在晨曦里闪烁;归去时,永远都是在黑夜里赶回,那盏灯便在黑夜里守候。念家了,什么都很亲切,此刻回忆,总觉着,离开时,灯祈祷我们远行平安,归去时,灯迎接我们平安归来。这样矫情的文字放在这难免突兀,可是,这似乎是一直以来的安慰。
陆苏的《动动锄头弹弹琴》本是雅俗之论,而今,因为对土地的惦念突然此文多了一份理解。本来,我们手握锄头,可是,为了侍弄风花雪月,我们去学弹琴。然而,当我们学会了弹琴以后才发现,会弹琴的人到处都是,能动锄头的并不多。于是,一直希望与众不同的我们,又想着回归那片土地,带月荷锄归,行走于阡陌,这时才发现,乡土已面目狰狞,阡陌已杂草丛生,分明就是说,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莎翁写给爱情的句子也让我在此刻想起,却并不觉得突兀,
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
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wind blows...
This is why I am afraid;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
这仿佛是土地的独白,你说你爱我,可是你依旧离开,你说的爱,让我感到恐慌。
有一天,配着图的“等你大雪满城,我必踏雪而归”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我不大的手机屏幕,我知道,我并不敢点击躺在那边的“转发”。那些句子,撕扯着我本就不全的灵魂,于是,在心里隔开一道口子,把有关漠北的故事装进去,再轻轻地放到心底,最后,看伤口满满结痂,虽然过程痛得要死,可倔强地说我情愿如此。我承认,自愈能力很强,下一个早晨,我还是会按时起床,有条不紊地继续我的着生活。
手机屏亮了,显示着“归属”,是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备注换成了归属,对啊,离开以后,归属感便在心里日渐式微。熟悉的问题,你过得的好吗,熟悉的答案,我很好。
打开QQ天气界面,系统又一次提醒,“你当前所在城市不是关注的城市,是否点击更新”,我习惯性地点击了“否”。离你们好远,至少还可以知道你们的天气,也不是为一种安慰。
上床,闭目,难眠,只想问一句,漠北,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