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的地方(5)
沿河两岸是房屋,农田。
群山环绕着我们。土地像块大豆腐般让人们垂诞。这是块溢满香味和水份的土地。她有浑然得天独厚的滋养和甘泉乳汁。
山中的人,山上的人,山边的人……他们都来了。都住在了豆腐脑上面。一块五颜六色的大豆腐,中间一条银色的水带镶在中间将她分成河这边与河那边。
我们这里有鱼米之乡之称;有黄四姐故乡里的爱情故事;有伐子客信义客栈世代相传;还有许多我叫不出的文人墨客……
更有着许许多多微小平凡的生命。让人们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五章 河边的少年
阿聪半弯着双腿耷拉着脑袋趴在窗户边上。窗帘发黄且破旧。不注意就会有灰尘抖落。窗台上早已落满很厚的一层。阿聪没有力气,而且也够不着。一双忧郁悲伤的眼晴注视着窗外。一动不动。
河流,就在台阶下。房子的一伴地基伸在河里,后墙是河坎堤坝。绿水哗哗啦啦就在他脚下流淌着。一堆没被河水冲走粗米糠;数不清的鹅卵石;东一撮西一撮的牛尾巴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草,星星点点撒满篮莹莹的花;几十只麻雀在糠堆上叽叽喳喳吵闹着……
一切如往常,很美,也很安静。安静的令阿聪窒息。孤独的蔓帐向他袭来
:“阿聪,打米,快点儿快点儿……”
门外的马路边传来乡野村夫粗浊的叫喊。这时的阿聪脸上开始有了生机。大声拖嘎的回应着:“来哒,来哒,急莫子急。”
你只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反正半天也别想见到他的人。需要耐心的,不着急的等他出来。阿聪双脚不方便。从里屋到安放加工机器湘房,至少也得十来分钟。粗野的村夫有时会失去耐心,并且拼命的大声嚷嚷。
阿聪不急也不恼。一拐一拐半曲着腰从里面冒出头来。只见他满脸堆笑,真诚的笑,而且你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歉意。这时,阿聪带来所有的磨蹭,村夫都会原谅了。
村夫又忍不住又喊到:“哟,哟,哟……你慢点儿,慢点儿,我不急,小心摔跤,就是要喊你几声嘛。”
紧接着一只手抬谷子,拉电闸,哐当上挡皮……所有操作机乎都在这一瞬间。紧接着轰轰隆隆开始了……
这时说话得真要吼了。吼也不是太明白。干脆用手一伸一比。
村夫从铁器盆里抄起刚流出的米,摇摇头又点点头。阿聪早就用备好的小桶将米准确接住。那是粗米,还有谷壳的影子叭在上面。这第一柱米必须得接下,到最后回笼时用。
当机器嘶鸣的声音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谷粒已经打完了。白哗哗的大米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这时的村夫会喜嗞嗞的裂开他的大黄牙,开心的往口袋里装。连筛子网底下的碎米也不放过。用一只小朔料袋装上。然后带回家喂鸡。
如果是我妈,更是连掉在地上的米粒也会捡起来。阿聪见到我准会说我妈最小气。
一边装袋绑扎,一边跟阿聪东一句西一句扯话。这时的阿聪也是最开心的。有时控制不住的口水会像线一样从嘴角悄悄掉下来。他不着痕迹一下就把它擦掉了。
风筒那边辗碎的米糠还在一片烟灰之中等待。所有一切打整完毕,才想起米糠,想起被鼓风机吹到里屋以及河边上的粗谷壳。
很简单默契的进行交换。要米糠,就得给五块钱的加工费。不要米糠,二话不说,架上车,或着背上,转身就出了加工厂。
一切又归于了寂静……
阿聪的世界很枯燥,也很寂寞。拥有一个加工厂,还有一栋两层的水泥平房。人口也很简单,一家三口。妻子和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以为就会这么平淡过一生。没想到去年妻子年纪轻轻撒手归西了。儿子小又不太懂事。一年四季陪伴他的只有机器。
他没有什么朋友,亲情也很淡漠。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故事。经历不同的人生。这……并不能怪别人。
生活有时真的很苦,涩涩的味道。有些人一生都没尝过多少甜的。却仍然坚强的活着。
比如阿聪,并没有报怨过什么。孤独,悲伤是常有的事。
从一个少年变成如今的迟暮中年。梦仍然继续着……
我驾着电瓶车拖了半袋谷子。还没停到门口也是在楼底下大声呼叫阿聪的名字。知道要等上一会儿他才会拐出来。大家在这里似乎都很声张。我也不例外。
阿聪早已习惯为常。知道我没啥力气,总是一只手帮我抬谷子,一只手保持平衡。两个没力气的人把谷子倒入机器口也总得要弄上半天。
这时阿聪开始调侃我了。说老表真没用,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种啥田嘛!
轰轰隆隆忙上一阵后。边装米边与阿聪聊会儿天。因为帮他带过几次快递,帮他买过面条……阿聪乐意跟我谈话。
只要有拿快递的事或着别的什么顺便的事,我也乐意代劳。
这份能帮助别人的快乐,起因还是因为对面的二姐。
我望了望二姐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唉,二姐不在家,你还真的不方便啊。”
阿聪摸了摸脑勺,拍拍头上的灰。眉毛,鼻子上都是。
笑笑的说:“她天天呆城里,两个娃娃上学。不做事咋办?要钱哦。”
接着又开心的说道:“老表,我准备去买一台电动三轮车,没事的时候骑出去玩,买买东西,拿快递……”
说这些的时侯他眼里闪着光,亮闪闪的光。
要知道他一辈子都没出过门,最远的距离还是儿时上学时候。现在年纪越大越走不动了,两只裤管常年紧贴着膝盖处。那个地方最容易磨破了。而且两腿之间相互磨擦,见隙又小。腿内侧长年是红肿的。这些苦痛一般人无从知晓。我也是他二姐对我讲的。
二姐就在他对面,那些年我们一起工作,接触频繁。慢慢从她嘴里才了解阿聪的不容易。每年的夏季,二姐要帮他买几条齐膝关节处的短裤。那样,腿磨损会少很多。吃的用的,多是二姐在帮忙照料。
还好有个二姐心疼。
我忍不住担忧起来,打断他:“你会骑吗?如果会骑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这时我看到阿聪眼里有坚定的光。他说:“怕莫子,我可以学呀!你要想,我七岁才开始走路,经常跘倒,那么大一个人,腿都伸不直。十岁那年,才开始去上学,不也总是走在最后面。还要忍住别人的讥笑。这些,不都过来了。”
是的,确实是这样。他经历了许多常人不曾体会过的痛苦。印象中的他在十五六岁就干大活了。对别人也许不算什么,可面对阿聪,他要付出比别人多少倍的努力?
那时的阿聪暴燥,坏脾气。好多小孩子都怕他。在成长的记忆里。阿聪面对自已的不健全,他惶恐过,失望过,甚至痛恨过。痛恨这个世界,痛恨所有的人,所有的物……
这个少年在别的小朋友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电视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关掉电源,愤愤地站在大家前面。又或者用一只装满开水的大铁桶,旁边成一盆玉米面。他不急不慢地坐在前面一点儿一点儿和冲玉米糊糊。整个很大一堆。并且还有讨厌的热气把紧有的一点儿电视屏幕冲的看不见踪影了。本来就坐小板凳小人儿们哪里还看得到。
面对他,我们这些小孩子无可奈何。只得一哄而散,找别的去处。
谁叫电视是别人家的呢?而且还只有十四寸的小电视。就连他最小的妹妹梅子也得迁就他呢!
常常,我们先问梅子,你大哥有没有在屋?如果没有就去她家看电视。
有时,我们正看到精彩的时侯阿聪忽然出现,也不知道什么他时候来的。不过这时的阿聪也已经看入了迷。呆呆盯着电视。笑的,总感觉他口水快流下来了。
后来,我们渐渐看电视少了。放署假一起哄玩的时侯。发现阿聪已经成了他们加工厂的门神。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开心窃窃的笑着。
时光荏苒,没想到一晃就三十几年。我们都由少年暮至中年。阿聪的加工厂从老屋般到马路边。至今再也没换过掌柜。
他除了走路越来越蹒跚外,性情变的温柔,平和了好多。
曾经站在河边的少年变成了迟暮中年。尽管生活很苦,很落寞和单调。但他眼㡳仍然有光,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