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望那温柔的佛光

  我知道很多人都信奉神明，我的外婆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外婆家的房子有四层，从我记事起，就听母亲说过，四楼是外婆一生最为珍贵的信仰。像被外婆弄成了一个小佛堂，有观音玉雕，有弥勒金像，只要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外婆就会去那里烧香跪拜，保佑我们平安喜乐。另外，总会买些我们爱吃的小零食，在佛像前供奉，然后分给我们，说吃下可以保平安。似乎小时候有些隐晦的记忆，一下子在眼前铺陈开来，那时尚且年幼，所以生涩懵懂地学着外婆的模样，在佛前倾诉心愿。那时候的愿望也是微不足道的，但心里一直坚信，只要是许下了，便可以愿望成真。

  我一直在缓慢成长，又或许在外婆眼里，我长大不过一瞬。曾多少次去过外婆的佛堂，就有多少次心满意足而归。烟雾缭绕，佛光闪闪，那里究竟安放了多少的虔诚，潜藏了外婆多少深深的爱意？我竟从不曾觉察。因为后来我渐渐明白，世间并没有虚无缥缈的事物，而那些所谓赋有神秘色彩的神明，真切是不存在的。我不信佛。

  外婆还是乐此不疲地带我焚香朝拜，只是我早就没有了年少时的那份虔诚。甚至，后来我有些倦怠，便告诉母亲我不再想去佛堂了，迂回委婉地道出外婆的愚昧。母亲未发一言，我蓦然瞥见她眸子里流转的泪光，她背过身去，轻轻地用手背擦去滚落的泪珠，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对我流露出那样深深失望的表情，却终是没再说一句话。原谅我当时的执拗，不存在的事物我绝不会信奉。

  从那以后我真的很少再去那里，直到我高考前一天，外婆叮嘱我带好考试文具，一定要去跪拜。我极其不愿意，为什么不相信我一直以来的努力，而去求神拜佛呢？虽然如此，临近高考我也不想因为矛盾而影响了考试，还是默默地跟在外婆后面。外婆将高考文具在燃烧的佛香飘出的弥雾之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我听不清楚。我就站在她身后，觉得她那些动作有些笨拙可笑，我到那时的想法都是那么地冷漠，其实最愚蠢的人是我。

    外婆慢愣愣地把衣服上的纽扣扣好，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认真地摆放好了垫子，仿佛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一般。我看见她跪着后缓缓弯下腰，可能因为跪拜的地方有些逼仄，她身型又颇胖，显得异常艰难，杵着地的一双手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头快要磕地时，桌台有些阻碍，便向旁边歪起了一个大弧度，以至于看起来有些畸形。这个磕头的动作好像持续了很长时间，在我内心深处炸开了难以平复的巨浪，我不是善感之人，却瞬间泪目。尽管她很费力，她还在一直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为我祈祷，我使劲咬住自己的下唇，仰头把眼泪逼回去。最后我生硬地吞下哽咽，轻轻将外婆扶起，不动声色地跪在垫子上磕长头，只是那一次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一直用信仰在守护着我的外婆祈祷，我愿她从此快乐安康。

    高考也过去很久了，可是我还是时常想起那一幕，不能忘怀。我还是为我少年时期的狂妄深感抱歉，我没能更早理解她的爱，如今她已两鬓生霜，我必须用尽全力回报她的好。我终于明白，不管佛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了，她希望的不过就是我们都能好好的，心意是真真切切的。

  我信佛。佛总是真的，因为这是外婆一生的信仰，而这也将会是我从今以后一生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