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扰别人的忧伤

刚刚过去的夏日里的一天，跟同事一起去过一趟青岛圣弥厄尔教堂，那是出差结束返程的当天，从公司所在的崂山区坐了一小时的公交跑到栈桥，又去看了一眼岛城德国建筑群中大名鼎鼎的天主教堂。

以教堂为背景拍婚纱照想来是件很浪漫的事，虽然是炎炎夏日的中午时分，教堂外的广场上，各个角度都有拍婚纱照的青年男女。看到那些穿在女主角身上的婚纱，总不自觉地想起张爱玲写过的，“不同的笑脸在同一件出租的婚纱里伸出来……有一种毫无人性的、一视同仁的喜气”。虽是事实，落于纸上难免显得尖酸刻薄，于张爱玲，这是一种洞察人性的风格。大热的天拍婚纱照，是一张张热气腾腾的喜气的年轻的脸，我想若是换了我肯定会燥热得不耐烦了，看那些年轻的面孔，觉得真是好。

那一次，跟同事在教堂外的长椅上坐看风景，看一对对拍婚纱的男男女女，并没有进得教堂。于我来讲，以“观光客”或游客身份去的教堂或其它宗教场所也不少了，不想买张门票进去里面“观光”。一个宗教场所收费经营，本来就很奇葩，转念一想，在一个普遍没有信仰的国度，所有的寺庙和教堂都已被用来收费赢利，圣弥厄尔10块钱的门票真是便宜很啊。

我扯远了。

这次去青岛，跟朋友约在栈桥见面，我俩有一张27年前的合影，就在栈桥边。在约好的时间地点碰了面，就一路步行去了教堂。秋风，暖阳，风轻，云淡，是拍婚纱照的好天气，她数了数，说广场上有十七对拍婚纱照新人。

户外婚纱照的热闹和喜气跟教堂内的庄严神圣断然是不同的节奏。她买了票，我们步入教堂，庄严是庄严，因为游客们大都在频频拍照，其实是没有了宗教场所应有的肃穆的，也有年轻的女孩子做祷告状摆拍，也有情侣海誓山盟状自拍……我已经习惯在任何禁止拍照的场所不拍照了，特别是在宗教场所有一种“头顶三尺有神明”的敬畏，断然不会使用相机，喜欢拍照的朋友，也没有掏出相机，我们这样的年纪，已经懂得敬畏。所以，进得教堂 ，我俩再无语，甚至眼神的交流都没有，捡了靠近前排的位置相依坐下，沉默。

不知她在想什么，也许知道但终象以前没有问，我习惯在那样的场合做些默默的祈祷，相信各种神灵的存在，也相信“有些话，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无法诉说”。

电影《非诚勿扰》中，葛优路过一个小教堂，去找神父倾诉，过了很漫长时间，神父做崩溃状从教堂出来，跟守在外面的葛优的朋友说：你朋友罪恶实在太多了，我们教堂太小，装不下那么多的罪恶……

我听到左前方有抽泣声传来，抬眼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闭着眼睛，她一定有着很深的悲伤吧，念念有词独自祷告，不时拿出纸巾擦拭眼泪……抽泣声不断。看她那么地悲伤，我甚至动念要去递一张纸巾，让她别哭了，却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阿门上帝阿弥陀佛……

我是谁？怎么可以打扰别人的忧伤？曾看过一篇文章《不要打扰别人的幸福》，教堂里的那个瞬间，我反省不能打扰别人的悲伤。或者你只能陪伴，如果不能陪伴就是远观，而远观总显得那么薄情。

我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侧面，猜想她的故事，她是本地人吗？专门买票进来祷告？她是游客吗？她来自哪里？她家里或者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后来，那个女人从座位上起身，转过脸来的时候，我看到她一脸释然的、轻松的表情，甚至嘴角上扬，有些笑意了！

我一直相信“每一种痛苦都需要一个出口”，教堂抑或寺庙，都是很好的去处。什么时候，所有的教堂寺庙都不再收费，什么时候教堂寺庙越建越多，香火越来越旺，人性和社会才会更趋向平和、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