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归来（中篇小说连载三）

07

王强出院后，我就回到单位上班，医生说王强虽然出院了，但是还没有彻底康复，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够上班。

婆婆为了照顾王强。也不再干保姆的工作，而是找了一份钟点工，在饭店给人家刷碗。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

婆婆中等身材，留着短发，但人显得干净利索。虽然五十岁初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这是我和王强结婚后，婆婆第一次在我们家常住。

婆婆每天早上会早早的起来给我们做好早饭。每次早上在我走到餐桌前吃饭时，婆婆都已提前给我盛好稀饭，剥好鸡蛋放在餐桌上。

晚上下班后，考虑到婆婆也是50多岁的人，上午下午还要去给人家刷碗，回来还要照顾王强，感觉她挺辛苦的，于是，我总是抢着去厨房做饭。

每当这时，婆婆都会把我撵出厨房。你上了一天的班，都累了，我来做饭，你去休息。

婆婆只要一看我换下衣服，就马上抢过来用手洗。我经常对婆婆说，衣服用洗衣机洗就可以。

婆婆说王强住院花了不少的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婆婆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来。

每天早上婆婆只煮两个鸡蛋。我和王强的生活习惯，都是每天早上一碗稀饭，一个鸡蛋。我曾叮嘱过婆婆，让她每天早上也吃一个鸡蛋。婆婆说她嫌鸡蛋腥，不喜欢吃。后来我问王强，王强说，她是舍不得吃。

于是我对婆婆说，妈，一个鸡蛋省不出多少钱来，你也要注意增加营养，但是婆婆还是照样只煮我们的。

晚上婆婆做饭，听王强说我爱吃肉，就炒些肉菜。饭桌上也像王强一样，专挑一些肉，一直向我碗里加。我知道王强这时候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就都把肉夹给他。

每当这时，婆婆就会感慨地对我说，琳，我一直担心你过惯了富日子，跟我们王强吃不得生活中的苦，因此曾反对过你们结婚。看来是误会你了。

于是我就会笑着对她说，有爱，苦日子也能变成甜。

王强的一场事故，让我们的日子更清苦。但是爱情是生活的调节剂。我们的生活质量虽然下降了。但是我们的爱情却更加牢固。尤其是婆婆的到来。更让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幸福。

王强在婆婆的精心照顾下，静养了两个月，身体基本上康复了。

可王强却和我商量说，琳，我打算暂去老师的工作，想出国打工。我有几个同学在日本打工，都挣了不少钱。我当老师一个月就几千块钱的工资，本来咱就就没有多少积蓄，现在又欠了一屁股债。啥时候能还上？

王强这样一说，我就急了。你身体刚恢复，出国打工的钱那么好挣吗？你把身体累垮了更是得不偿失。债务我们慢慢还。

王强见我反对，便不再提出国打工的事情。

一天晚上，婆婆对我和王强说，你们结婚半快一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

婆婆说到要孩子的事情，让我猛然想起了红利。红利刚结婚才几个月，孩子就有了。我已经结婚快一年了，也没有采取避孕措施，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明天请假要到医院查一查是不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提到红利，才想到已有两个月没有和她联系了。不知道她妈妈身体康复的怎么样？于是我打电话给红利。

红利接了电话，声音有点沙哑，说，妈妈的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已经出院了。

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红利说没有，然后就竟然哭了起来。

红利一哭，让我很紧张，我接着问：是不是和孟达吵架了？

红利哭的更厉害了，我们离婚了。

啥时候离的？我吃惊的问。

今天刚办完离婚手续。为什么离婚？我接着问。

一言难尽，红利哭着说。先挂了，有时间再给你聊。

接完红利的电话，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好久没有说话。老公在电话里也听到了红利离婚的消息。看我不说话遍问，红利才结婚刚几个月，咋又离婚了？孟达不是一直喜欢她吗？红利在电话里没讲，我对王强说。

红利离婚的消息让我感到婚姻的多变性。也让我开始怀疑婚姻。许多情侣为什么走着走着半路上就散了？不到终老，谁别说永远牵着谁的手。谁别说永远爱你到白头。

第二天我请假到医院妇产科检查，抽血化验结果出来以后，医生说没有问题。她说怀孕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情，建议让我老公也做一下检查。

回到家我告诉了王强，王强笑着说，我能有什么问题，等我有空也去检查一下。

我笑着说，等你彻底好了以后再查吧！

08

今天早上全家人在一起吃饭，我发现婆婆饭量明显减少。只喝一碗粥，一连两三顿都不吃馒头。脸上的皮肤也好像比以前黄了许多。

我问婆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婆婆直摇头，说没有，就是不愿吃饭，可能是胃不好。

王强说，妈，要不钟点工辞了吧，过几天我就去上班，你就在家专门给我们做饭吧！

婆婆说，我做钟点工，也不影响给你们做饭。你病刚好，我们能多挣点是一点, 好把欠人家的帐还上。我还想过段时间再去给人家当保姆。这可比钟点工挣的钱多好几倍。

婆婆的话让我有些感动，我赶紧对她说，妈，还债你不用担心，我们慢慢还，你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婆婆马上说，哪有那么矫情。

婆婆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捂紧了肚子，说肚子疼的厉害。

我看到她额头上满是汗，我和王强赶紧把婆婆扶到床上去。

婆婆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以后，肚子疼的好像越来越厉害，而且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流，脸色也蜡黄。我赶紧拨打了120。

到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让我们办了住院手续。

我问医生，婆婆得了什么病。医生看了我婆婆一眼，说，现在还不好确诊，先等化验结果都出来以后再说。

但是当王强带婆婆去病房的时候，医生突然叫我留下来，说病人的情况不乐观，怀疑是胰腺癌。但是现在要等所有化验结果出来以后，再进一步确定。

我当时并不知道胰腺癌是一种什么病，但是当听到癌字的时候，我马上紧张起来，说婆婆才50出头，怎么会得癌症呢？

医生说，癌症不分年龄大小，年纪轻的得这种病的也不少。你现在先不要让病人知道。

出了医生办公室，我神情恍惚。怎样才能瞒住婆婆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我又该如何给王强说这件事呢！

婆婆的病情是不能瞒王强的。我找了个理由把王强约到病房外。告诉了医生的判断。

王强当时情绪就激动起来了，不可能！肯定是医生判断错了。

我安慰王强，但愿这是个错误，医生说要等所有结果都出来才能确诊。

二天以后，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把我和王强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们确诊结果，的确是胰腺癌，情况很不乐观。

我当时就看到王强的泪流了出来。问医生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医生说可以做手术切除，但是不保证手术后的效果。即使手术成功，也要对病人进行化疗。

王强问医生：从手术到化疗完大约需要多少钱？

这个精准的药费没法预算，这要看是用什么药？最低费用也要准备20多万。

20多万！我当时头就懵懵的。王强的脸色也不好看。王强住院欠的债还没有还。现在治疗婆婆的病要花这么多钱。我们到哪里去筹这笔钱？

医生看出我们为难的样子，说，你们两个抓紧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给病人做手术？如果商量好做的话，一星期以后就动手术。

出了医生办公室，我叮嘱王强千万不要让妈妈知道她的病情。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回到婆婆的病房，婆婆对王强说，现在她感觉好多了，想出院。

我知道婆婆是舍不得花钱，便安慰她说，你只是胃里有问题，花不了几个钱，很快就会好的。输几天液我们就回家。

可是我知道，婆婆十天半月是回不了家的。王强也没有什么知己的亲戚，当老师的，工资也不高，刚上班不到一年，也没有积攒多少人脉，指望他借钱，根本没有希望。

上次因为王强住院，我借的同学同事的钱，到现在还没有还，王强住院时，妈妈也从经济上偷偷帮我们了一部分，再向他们张口借钱，自己都感觉很为难，现在这个手术费再向谁去借呢？

王强去借钱果然不出我所料，找了几家知己的亲朋好友，最多借了一万块钱回来。

因为婆婆在没动手术之前，生活基本上能自理。每当我和王强讨论借钱的时候，总是避开婆婆，找借口说两个人 出去有事情要办，婆婆也便信以为真。

王强没有借到钱，总是一筹不展的样子。我安慰他说，别着急，我在向我爸妈那里去借一下。实在借不到钱，我们就把房子卖了。

王强说了，你爸妈本来就反对我们的婚事。上一次，我住院你妈给了一部分钱，怎么好意思再去借？房子我是不会卖的，那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的美好记忆。

可我们筹不到钱，怎么给你妈治病？我反问他。

王强说，要不我们向肖美借钱试试。他一说我马上就急了，她刚上班，能有多少钱？

王强说肖美的爸爸是房地产开发商。在他们当地也是很有名气。肖美的妈妈和王强的妈妈又是好朋友。让肖美代借几万钱应该不是问题。

我对王强开玩笑说，人宁肯为5斗米折腰，你在利用肖美对你的感情。

王强急着解释，感情是感情，朋友是朋友，你别误会，我不会用金钱来亵渎我们之间的爱情。

虽然王强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没松口向肖美借钱的事。我没和王强商量，就把妈妈给我买的吃卖掉了。王强知道我卖车的事，感动的搂着我说，琳，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对王强说，夫妻之间谈不上谁亏欠谁，谁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你呢！真爱就要经得住考验，肯为对方付出。同甘苦，共患难，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卖车的钱根本不够婆婆的治疗费。为了给婆婆筹备手术费，我决定再一次向爸妈张口借钱。这次碰到的阻力比上一次更大。

晚上，我来到妈妈家。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王强住院，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回来看望爸爸妈妈了，虽然爸爸反对我的婚事，但是我只要能回家来，他还是很高兴。所以，爸妈这次见我回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妈妈一见到我就心疼地说，你看你，都快掉了10斤肉了！你过的是啥日子？

妈妈说这话，我没吱声。我一直在想借钱的事怎么想爸爸张口。毕竟这个钱不是小数，妈妈自己做不了主。

我试探着给妈妈说，妈，我婆婆住院了。

妈问，得的什么病？

医生说是胰腺癌。

胰腺癌，这是绝症呀。爸爸也吃惊地说。

是呀，医生说现在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需要做手术。所以爸爸能不能借给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爸爸就堵住我。你以为你爸有多少钱啊？今年公司效益不好，工人的工资到现在还拖欠着呢。

爸爸这样一说，我便不好意思再张口提钱的事，也许爸爸公司的效益真的不好。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借钱可以，还是那句话，你把婚给我离了。你看你偷着结婚以后，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王强家条件不好，没有一点资金积累，他那点工资，承担不起抗家庭风险的能力。现在他妈妈又得了绝症，这可是个填不完的穷坑。爸爸再难，只要你离婚，我去帮王强借钱，也算是对王强的补偿。

我知道爸爸想用离婚来做交换。我生气地对爸说，我不会和王强离婚的，既是个穷坑，我也会帮他在坑里撑着。

爸爸被我的话激怒了，打开楼房的门，那就去穷坑里撑吧，不要上我这儿。

这次借钱就这样不欢而散。

回到医院的病房，婆婆已经打完点滴，在走廊里走动。

我在病房里小声告诉王强借钱的结果，但我没说爸妈提出让我离婚的事，直说爸爸公司效益也不好，工人因工资发不下来，正在罢工。

王强沮丧的说，我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你爸一直反对我们的婚事，肯定不会借给我们的。

我突然想起看到网上有人曾发起过轻松筹筹钱的事情。便提议王强要不我们也申请个轻松筹吧。先咨询一下申请轻松筹的程序。

王强说现在申请轻松筹的事例太多，上一次他单位上有一个申请轻松筹的，一共才筹到六万多。我们可以咨询一下轻松筹的事，但是我们也要先筹备一部分钱做手术。

王强说的也有道理。我想起王强提出向肖美借钱的事。现在人命关天，肖美虽然是我的情敌，为了婆婆，也只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脉了。

王强向肖美拨通了电话。为了怕婆婆听见，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和肖美提到借钱的事情。我也趴在王强肩膀上侧耳倾听。

肖美在电话里答应的很爽快。说，为了给阿姨看病，十万二十万都没有问题。下午让妈妈给转过来几万，让王强晚上去她那里拿钱。

肖美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借一笔巨款给王强。我看到王强一直愁闷愁眉不展的样子，终于有了笑脸。可是我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爸爸突然打过电话来，说来医院看望婆婆，问我在几楼几病区。

爸妈说来医院看望婆婆，我感到很意外，他一直反对我和王强的婚事，就是王强住院的时候，他也不曾来探望。他和我婆婆也从未谋过面。这次主动来看婆婆，是因为得知婆婆得了癌症，表示同情吗？

王强在我们结婚前曾去过我家几次，但是我爸总不给王强好脸色，还当面给王强说过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因此在我们结婚后，王强再也没有去过我们家。

这是他听我爸来看婆婆。虽然老爸不借钱给我们，但是王强也也还是很高兴的去病房门口迎接我爸。

他赶紧把婆婆从走廊叫回到病房。这时正好爸妈提着礼物也过来了。

两家亲家见面很尴尬。彼此客气地说了几句话，爸妈便说公司有事，起身告辞。

我和王强便赶紧送爸妈出病房门口。这时爸爸突然提出，让王强送一下，想有事和王强谈一谈。我也想跟着王强去看爸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爸爸却说，你去照顾婆婆吧。

回的病房，我站立不安。爸爸约王强私聊，想干什么？是雪中送炭还是冰上加霜？他是想借钱给我们，还是提让我和王强离婚的事。

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王强回来啦，脸色铁青。我预感到爸爸对他说了什么。找了个借口，把王强叫到病房外。问爸爸给他说了什么？

王强说，你爸讲你跟着我一天好日子没过，现在我妈又得了这种病，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他希望你早日跳出这个穷坑，你爸提出只要我同意和你离婚，就拿出30万给我妈治病。

我故意逗他，那你就答应我爸的离婚条件拿30万换取你妈的治疗费用。

王强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逗我，别说30万，就是一个亿，我也不会离婚的，妈妈的治疗费我们会有办法的。但是我有时候真的感觉让你跟着我过穷日子，苦了你。

我对王强说，我不怕苦，哪怕我们后半生就是吃萝卜咸菜，我也很开心。因为幸福是靠心流体验的。金钱是买不来真正的幸福的。人的一生都有跌宕起伏，我相信我们会走出生活的低谷期的。

王强用手指弹下我的额头，说，琳， 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大傻瓜，相信我，将来会给你幸福生活的。

我们两个都笑了，这笑声引来了走廊里一些人羡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