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磨盘
文/姚小飞
老家村口有块老磨盘,磨房早就不知哪里去了,只有一面巨大的石磨架在石头上,成了小孩儿玩耍,老人晒太阳的绝好平台。
吃过中饭,下午的太阳斜照过来,磨盘就成了村子的中心,二三老人坐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小孩子穿着开裆裤爬上爬下,几个闲汉蹲在旁边唠着家长里短,看到过去的村民,随口调笑几句,画出了这悠闲的村落一副不可磨灭的世俗图。
村子有些历史,还保留着早期的土门楼,随着人口增长,外来户迁入,小村规模扩大了不少,但基本构造依然清晰可辨,大部分人还是住在村里面,村口就是老城墙的城门位置,村子的主要出入口,所有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的仪仗队都要从此进出,老磨盘也就见证了小村的荣辱兴衰,跌宕起伏。谁家嫁闺女赔了几床被子,谁家娶媳妇摆了多少桌,谁入土的时候棺材最气派,谁家的子孙对老人不孝顺,给磨盘安个摄像头的话,一定是这个小村里数据最完整的记录仪。
挨着磨盘有一段残存的老城墙,城墙很厚,上面可以走人,也很古老,老人们说是解放前为了防土匪修建的,多年过去,风吹雨打,早残破的不成样子了,其中一块,高矮合适,大小方正,成了男孩子们爬上爬下玩兵抓贼的天然堡垒,一到周末,小学校不上课,一帮高矮参差不齐的小孩子,就分成两拨,手里拿着纸折的,木削的,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武器,开始了攻占上甘岭的游戏,小孩子们精力旺盛,这种大人看来无聊透顶的把戏,他们可以玩一下午,直到家里人过来喊回家吃饭,一个个才灰头土脸不情不愿的挪回家去,约定明天再战。一次一个半大小子一木棍把个小家伙脑袋抡出了血,当时小家伙哇哇大哭,他妈带着找上门去,一阵数落,说不好好管教孩子,对方带着找到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包扎上药,赔礼道歉,还买了包糖,才算了事,自此后,这城墙上才算消停了些。
那年村里来了个磨菜刀的山里人,不知怎么就与嫁来不久的小媳妇对上眼了,俩人还没成就好事,就被提前回来的丈夫撞见了,拿着铁锨满村子追赶,到了村口抓了个正着,按在磨盘上一顿猛打,在众人极力拦阻下,才没出大事,后来一打听,这山里人与小媳妇相恋数年,因家中贫困,女方家里不同意,才嫁到小村来,那人鼻青脸肿,加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倒也让众人动了恻隐之心,放他去了。一时之间,这件事成了磨盘上数月的谈资。
村口有间杂货店,一过春节,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小孩子领了压岁钱,总爱到这里来买点东西,烟花炮竹是他们的最爱,小点的孩子买鞭炮,拆散了装在口袋里,一个个点着玩。大点的就玩二踢脚,不敢像大人那么拿在手里放,就插在磨盘的磨眼里,点着了远远的跑开,躲在树后头,听那清脆的两声。有胆大的从家里拿了酒瓶子出来,横放在大路上,二踢脚反着塞在瓶口,砰的一声就把酒瓶子炸了个稀巴烂,剩了树后的半大小子们哈哈傻笑,直到大人出来,拎着耳朵拉回家去,不为容易伤到人,那时候村里人也少,行人过来,喊一声提醒一下就是了,只是这瓶子好歹一个能卖两毛钱,不可随意糟蹋。
二十来年过去,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小村的大部分人都已搬迁到了镇上,当年上甘岭上的小勇士们已为人父母,辛劳操业为生计而奔波,那小媳妇也已花白了头发,逗弄着在她的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孙子,只有那老磨盘依然躺在石头上,好像几十年都没变过,但已经没有人在它周围欢声笑语,追逐打闹,镇上有了KTV,网吧,台球厅,年轻人都去那里玩了,小村也已逐渐变成了老村,时代的变迁带来了新事物,也带走了老磨盘的点点乐趣,如果它真有记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