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闲话,清油飘香

2018-11-16  本文已影响0人  老香樟

一连数日的雨,给出门买菜带来极大的不便。小区地理位置优越,出行生活都很方便,周边菜店也有几处,只是选择性无法满足,牛肉羊肉总要到步行二十分钟左右的市场购买。今天买足了够吃几天的牛肉猪骨和配菜,走出市场时,看到多时没有榨油的油坊开始榨油了,住足打望片刻,有人过来招呼道:‘’老板娘要买茶油吗?50元一斤。‘’这种称呼让我忍俊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油坊开始榨茶油的季节。祖祖辈辈年复一年,从手捶脚踩的纯手工油坊到现在的半机械油坊,种种变迁尽显时代的进步,小时候见过榨油吗?好像是见过的,又很难说清。去年的这个季节,记得也是多雨,小外孙惹上学校流行的腮腺炎,在不能上学的日子里,带他上市场,这小子一到油坊前就站着不挪步了。油坊里的人在轰轰烈烈地忙着,打碎的茶籽要放进一个木甑里蒸,每次只能蒸一饼,蒸好后倒进一个圆形模子,在倒进去之前下面要放稻草。做这道工序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佝偻着背,认真地工作着,他的娴熟手势让我着迷,从拿起稻草打结到展开,有着无法言表的优美。倒进热茶籽后扶上稻草,气压片刻就行了。这工序在过去听说是用脚踩,一双赤脚踩在刚刚蒸过的茶籽上,会是什么感觉?踩一两饼可能是舒服,踩几十饼上百饼呢?那需要一双什么样的脚呢?压好的茶籽饼整齐的放进榨油机,机器一开金黄的茶油就像秋雨下过不停。此刻,我的记忆也被唤醒,依稀记得好几个壮汉手举原木撞击榨油的情景,除了咚咚的撞击声,还有粗犷雄壮的号子,在没有地沟油的年代里,那种情景是多么的庄重和多么的让人感怀。

在统购统销的年代里,食用油很单一,茶油是最基本的食用油,现在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食用油都是那么优质啊?确实优质,非农业人口每人每月四两油,种茶树的农业人口能吃到多少不得而知。让人奇怪的是,以炒菜为主的南方,人均四两油还吃不完,春节时食堂用结余油大炸油货,每家能分到一大盆,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八十年代中期,那是多么诱人的零食啊。

记得那个时候生产队都有成片的油茶林,一棵一棵的油茶高矮适中,杆黄叶厚枝丫逶迤碧绿,林子被照顾的很好,不见杂草,通透明亮。那时候我在附近的农村上学,一到摘茶籽的季节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必须交茶籽,数量日期都有规定。周末一到,所有同学几乎都在已经被摘过的油茶林里,在干草里仔细地搜寻,除了能捡到足够份量的茶籽外,还能意外的遇到茶泡茶耳,那是长在油茶树上的一种能食用的少见的果实,在没有水果吃的年代里,无异于天赐美味。成熟的茶泡茶耳为白色,顾名思义茶泡如包子,茶耳像耳朵,入口脆而清甜,听说是油茶树变种所致,大自然就有这样的能力,明明是结油茶籽的树,它非得变魔术似的结出可口的茶泡茶耳来犒赏它的臣民。

茶油在当地方言中叫清油,不仅能炒菜油炸各种点心小吃,还是不可多得的偏方药引,无论是小儿磕碰刀伤火烫,都能涂之。榨过油的枯饼,俗称茶枯,是很好的去污材料,能洗衣洗头。记得外婆把茶枯掰成肥皂大小,放在搓衣板的方格里,湿衣服摆平,用沾过水的茶枯对着衣服左拍拍右拍拍,然后或刷或搓,洗出来的衣服特别干净。出于好奇我也用茶枯洗过头,那时候已经是机子榨油了,茶枯硬的就像石块,完全没有外婆用茶枯时的油润,洗头后的感觉,那就是没感觉。

榨过澄明透亮,清香四溢茶油的茶枯,最让人不解的,它还是一种毒药,不知道能不能把人药倒,反正茶枯是能闹死鱼的。小时候,家门口总有一条小河淌过,在流火的夏日里,总有三两次上游村民用茶枯闹河。村民闹鱼都是保密的,好不容易捣鼓备下的闹药,怎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听说很多时候都是在月黑风高的半夜下药,当药水流经家门时天也亮了,早起的人们看见河水里小鱼儿反白,还看见手拿长柄渔网身背篾编鱼篓的汉子走在河边,就知道上游闹鱼了。人们也都全副武装下河捞鱼,小小的我也加入其中,不过我没有渔网也没有鱼篓,怎么装鱼?很可能是装在衣服里或者用树枝穿过鱼腮,记得连毫不会水的母亲也下河捡鱼,小河里全是浑身精湿的想捡鱼的人。闹鱼真是那个时代的盛事,人们为了改善生活增加蛋白质,想尽了法子,也是很有乐趣的。

摘茶籽无疑是一件很辛苦的农活,得爬上高高的油茶树,在运输不发达的年代,把茶果弄回家全靠一副肩膀两只箩。茶果摘回家后,经过几天捂堆后,茶籽表壳变软或裂开,这时就可以选茶籽了,即去掉表壳选出茶籽。选茶籽应该是不错的轻松活,一般由妇女来做,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一边说着荤段子,一边快手快脚的选着茶籽。这时,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茶籽捂堆时也正是茶虫肥美时,把白白胖胖的虫儿放在香撬上,再伸进灶塘里,虫儿立即被烤的出油飘香。上学的时候常听同学说茶虫是如何如何好吃,不说了,我还真没吃过。

妹妹的婆家在山里,有百亩山林,无数油茶树,他们家的油茶不是一片,而且这里几棵那里几棵,分散在几个山头山谷,每年摘茶籽的季节,在城里工作的儿女们几乎全都回家摘茶籽,采摘茶籽也成了家人聚会的年度事例,摘茶籽和游山玩水一同进行,辛苦着也欢乐着。妹妹告诉我,她吃到了在树上成熟的"牛卵坨"真是太好吃了。

多少年来,再也没见过成片的油茶林,不知道分山到户后,林子是如何管理的,还会像过去那样每年都除去杂草吗?茶树上还有茶泡茶耳吗?有时候惦记过去的一个场景一件趣事,真有惦记情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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