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撕碎面具

　　吃完冰粉后他又拉着我来到闹市中央，不自主随着拥挤的人流向前行，突然左前方人群围成一圈，自然好奇地想要上去瞧瞧，银色大刀露出亮晃晃的反光，“好！”空气和大刀的亲密接触声四处环绕，大家随声道好，随着艺人舞毕抱拳，大家伙各自慷概解囊掏出几枚硬币，在这个人人出去不带现金只拿手机的年代，这不是所谓的打赏和怜爱，就是单纯喜爱欣赏后的鼓励，这里人人心里都默认的规矩，人人都尽力维护的善意。我看得入迷，看到精彩处想要转头寻求认同，却发现钱仲夏竟不见了，顿时惊慌失措，呼喊他的名字，却无情地淹没在了热闹的人群中，脑袋上紧张的汗珠有快有慢地流下，再一转头，他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和一根棉花糖，我冲过去用力捶了他一下，“去买东西怎么也不叫我一下！”“这不是看你入神了么，而且就在对面几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个犯错了的孩子。

　　顺着手指望去一个老人推着一辆长满冰糖葫芦的自行车，再眼睛一瓢，这不是那个女人吗！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忙活的身影，那个女人，也就是收养我的姑姑，她叫樱桃，听说她当年和我妈妈玩的最好，她最喜欢吃樱桃所以叫樱桃，和我妈妈一样，自从妈妈离家出走失踪之后，她也就很少来我们家，一个人大包小包自己搬出去住了。那个女人，整天不见踪影，甚至不知道她的年龄、工作、爱好……就像一个神秘的怪人，我很得意好似她隐藏许久的秘密终于被我戳破了——她竟然在摆摊，地面上坐着一个个精致的别针、项链、戒指，下面垫着一层大号塑料袋，就那么简单。她站在那里，满面笑容地招呼着人来人往的过客，假如有人对上眼儿了，她竟然热情地拉着别人坐下来，试下这个再戴下那个，嘴巴里不停说着顾客多好看适合的言辞，这个怪人，和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宛若是两个人。

　　那个戴着金银细软的贵妇好像并不动心，准备转身离开，此时我的腿不自觉地移动了已有一定的距离，定睛一看，姑姑满脸通红好似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刚刚旁边那个背过身的女人这时赶忙转过来，先是对姑姑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来不用担心，然后从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个更精妙的手镯递给贵妇，那熟练的感觉就像语文课本上“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的卖油翁。

　　“那不是老问号吗？她怎么在这里摆摊呢？”那个笨蛋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双腿顿时如灌铅般定在了原地。为什么老问号会在这里摆摊？为什么老问号会认识姑姑？她们是什么关系？钱仲夏像是看出了我的犹豫，小心地问：“去吗？”

　　“为什么不？”我壮着胆子上前，更多的原因是想要搞明白这一切，还有想当场撕碎女流氓虚假面具的卑劣想法。那个贵妇被夸得小脸羞红，心甘情愿地从名牌包里拿出了钱，走的时候脸上容光焕发、饱含满意，贵妇离开的方向正好面向我这里，老问号招着手说下次再来，顿时刚刚活力十足的她像是看见了美杜莎的眼睛，如雕塑般伫立在原地，姑姑好像也发现了异常，顺着视线望来，随即笑着说：“小兮你怎么在这呀，”转了转头又立马补充道：“你们老师真好，说是今天和我聊下你学习的事情，看我忙不过来还帮我招呼客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撒谎的技术真是太差了，手紧张得捏住裤子，说话有些磕巴……我的姑姑，你到底掩埋了什么！“可是你一次没去过家长会，你怎么会认识我的老师呢”我像是抓住了壁虎的小尾巴紧随其后不肯放手，她没答上来，正当我再次准备发难的时候，老问号说：“是我查了家长的电话，然后找到这里的，就是因为你今天迟到的事情！”“对对对”姑姑像是身处陌生漆黑山洞里抓住漏出的一丝光亮，“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你，现在都那么过分了！”

　　一场现编的双人相声，说它默契却又漏洞百出，说它是假的却没有证据，我充满着一肚子的问号和疑问转头离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

　　快乐转瞬即逝，一个人气冲冲地回到家中，乱糟糟的心思像毛线一样搅成一团，坐在那坐厌了就起来走两圈。

　　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那天姑姑回来地很晚，漆黑的房间内部随着“啪”的一声变得亮堂了许多，姑姑看着那个坐在那像野人般的我，叹了一口气：“你呀，小时候就属我欠你妈妈的，就我和她玩得好，从小看你长大，你们老师和我讲了你课上的情况，“看着我充满疑惑睁大的双眼又继续说：”你旁边那个男孩子是叫钱仲夏吧？听老师说你最近有早恋的迹象，这些我都不管你，但是呢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开心快乐一点，不要像你妈一样老是委屈自己，还有你的奶奶，肯定不希望你每天闷闷不乐的，你也看见我的情况了，一个人在外面住连自己都难养活，希望你能好好读点书，至少上个不错的大学，以后起码亏待不了自己。”

　　我看着这个疲惫的女人把一只高跟鞋脱掉，再弯下腰摘下另一只，苦楚的心酸从心里涌现，“嗯”，想来自己有可能也觉得一个字太过单调，又补了一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