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 - 草稿
以前,看过贾平凹的些许作品,其中,“我的母亲”最令我感动,也许都是秦岭下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农村娃,感同身受。不过不同的是,我要说的是我的岳母。回想起来,差不多还有几十天,是她生活在天堂的百日祭奠了。想着可以回老家,墓地给她烧些纸,送些钱,让她快乐过个年,心中充满了期待。
二十岁前,我生活在老家渭南。那个年代活的是性命,因为物质极度匮乏,所以勒紧裤带、省吃俭用,活了下来实属不易。而且,上了大学,开了眼界,涨了知识,捞了铁饭碗,进了印钞厂。三十岁左右,我生活在西安,工作挣钱养家糊口,活的是义务。因为有家室,角色多了,妻子要住大房子,儿子要吃大餐……四十岁左右,我生活在上海。这个阶段,活的是责任,男人事业要拓展,孩子明天要布局,企业发展要人才。妻子嘟囔着房子,孩子呐喊着学业,领导嚷嚷着绩效。新环境、新生活、新工作、新挑战。母亲生我养我,赐我生命,塑我人品,供我大学,飞出山沟,因为血浓于水所以难以忘记。岳母疼我爱我,给了我家庭,因为情深似海所以永远铭记在心。妻子生了儿子,因为爱不释手所以倍加珍爱。企业给了平台绽放才华,因为信任所以风雨兼程。五十岁出头了,我想活的应该是使命吧。让自己身心健康的使命,让长辈安度晚年的使命,让老婆走遍大江南北的使命,让儿女展翅飞翔的使命,让企业发展的使命。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胥欲孝而亲不待!
我生母是农村人,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大学快要毕业时,父亲去世,我三年没有睡过好觉。和贾平凹先生的感觉一样,梦里是有爸的生活,醒来是没爸的娃。二哥从小身体不好,三十多岁英年早逝。所以,我最是心疼我的母亲了!她是人生两大难事都摊上了,一是老了丧伴,二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我从来没有和她红过脸。媳妇说我是个农村乖乖娃,就在她面前不乖。这也是实话,我确实心疼我妈。在这一点上,岳母最是清楚。今年春节,我们要回老家,她像小孩一样 “纠缠”我要一起回去,说是要亲自看看亲家。可惜,我担心她身体没有答应。每每想到这里,我觉得最最懂我的是岳母。回想过去,每年春节,她总是叨叨我媳妇,要好好对田妈说话,要把她接到西安过个年,要给她买衣服,要……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只有默默地回报。
岳母给了我最大的礼物,就是她的女儿。我们相识虽然有点不经意,但初次相见如故,算是有缘吧。其实,后来才知道岳母不是很喜欢我,我带着眼镜显得文弱一些,生怕女儿得不到遮风挡雨的呵护。也难怪,那时候,我一米七五个子体重还不到六十公斤。但是,她倒是不介意我是来自秦岭山下泥土里长大的娃子,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从我们俩好上以后,岳母就再也不提那档子事,而是一门心思想着一个事---我们的婚房。那时候,我刚毕业,工作没几年,积蓄还不到两千元。岳母知道后,悄悄塞我支票,我算是万元户了!就这样,我们顺利结婚成立了幸福家庭。可是,生活很繁杂,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等,都得购置,都得会。我只身一人来到大城市,一是经济拮据,二是不懂行。这些,岳母看在心里,隔三差五就往我这里跑。买这个,送那个……现在,每当我回到家,踏进了厨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就想起了岳母。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看见了她厨房忙乎的身影,闻到了她做得葱油饼(我最爱),老婆爱吃的菜盒子(老婆最爱),儿子爱吃的蒜蘸面(儿子最爱)。记得结婚第一年,岳母让我给大家烧一桌年夜饭。说是我媳妇单位工作辛苦,都是男人们在干家务。这可把我难住了,那时候,我又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从小到大,我一直读书,那进去过厨房呀。结果可想而知,大家都笑我,尤其是两个嫂子。从那以后,我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争口气,让她们的笑话成为笑话。现在回想起来,岳母就一个宝贝女儿,通过这件事是在提醒我,要照顾好她的女儿,用心良苦呀,生姜还是老的辣(偷笑)。还好,我现在把烧饭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爱好,就算是对她的一个报答吧。想必她听到这里,也会抿嘴偷笑“你才知道!”。
岳母退休后,闲不下来,恰逢国家改革开放搞经济。她做起了小生意,一年比一年好。我记得有一年,岳母把大哥二哥他们叫到一起,说是给大家买房子,大哥二哥肯定高兴呀。但是岳母说,也包括给我们买一套,得到嫂子的极力反对,于是购房一事搁浅。现在想起来,岳母的眼光看得很远呀。当然,我觉得岳母是想帮我们一把,有房子才像个家呀。
结婚不久,我们有了孩子,但还没有单元房居住。那时候,岳母早就和岳父商量好,让我们回娘家住,方便照料孩子。喜欢男孩只是个由头,实质是心疼我们,尤其是下一代---她的外孙。那时候,她生意很忙,顾不上亲自照料,就请了她早就物色好的保姆,帮我们度过了那段煎熬的岁月,直至我们迁到新居。最近,翻翻照片,满满是她和孩子的照片,心里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不能自已……
擦干眼泪,回想起一件事,就是十年前我准备来上海工作,她是极力反对的。那时候,我们在西安的生活条件好多了,她说要知足不要再折腾了!我们做过很多工作也做不通。恰巧,舅舅春节有电话过来,知道此事后,告诉岳母不要拖我们后腿。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提反对的事了。但是,现在想起来,我是满怀内疚。如果在西安,我们肯定和她住在一起,不会让她觉得老了腿脚不灵光;一定腾出时间多多陪陪她说说话,不会让她觉得孤独寂寞;一定会亲自下厨给她做她爱吃的爱喝的,让她温馨回忆过去难忘的岁月;一定会预留资金给她买她喜欢而舍不得买的衣服,让她觉得年轻还不算老;一定会用尽资源给她找中国最好的医生,不让她觉得对生命的绝望……其实,后来她告诉我,舅舅作说是去上海学习工作是好事,尤其是孩子。舅舅是大学教授,见过世面,明白事理,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了。一切为了孩子,是岳母一生坚定不变的人生信条。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从小到大,我学习科学,崇尚唯物论。但是,岳母离开后,我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绞尽脑汁没法解释清楚。似乎岳母还活着。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她给我托梦,她给我说话…… 梦里,她不断地重复着两句话“好好地活着,活着好好地……”
什么是“好好地活着”?什么是“活着好好地”?我不断地问着自己,苦苦寻找着答案。心想,这里面一定有很要紧的意义,一定有很沉重的分量,一定有无穷大的力量。岳母的确走地很突然,难道这是她没有来得及说的遗言吗?我必须认真、正确、全面、理解、践行才对,绝对不能让岳母再操心了,一定要让她在天堂过上天堂般的生活,好弥补她在世的苦日子。
好好地活着,应该说的是生命吧。活着好好地,应该说的是生活和工作吧。生命是前提,是生活的基础,没有生命的生活无从谈起。有了生命没有生活,生命便失去了意义,生活是生命的质量,工作是生命的重量。
“好好地活着”,岳母是要我们好好把握自己的身体,让儿女子孙后代的生命旺盛,绵延不绝,不要像她那样样老了走不动。岳母在世的时候,不太运动,年老了腿脚不方便,这是年轻时候没有打好骨骼基础,老化比较快所致,她曾后悔过。但是岳母眼睛、牙齿、耳朵特别灵光,这和她良好的刷牙习惯,用眼卫生,保护耳朵有很大关系。岳母五脏六腑也都很健康,这和她的粗茶淡饭生活习性不无关系。最近几年,岳母患上了有关脑子的疾病,这和她操心关系密切,医生曾说。她为儿女操心起来事无巨细,搁在心上永不撇下。儿女有了难处,她是极致发挥“主观能动性”,所有的资源都要过一遍,所有的办法都去试一次。所以,岳母认为,人呀首先必须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不后悔昨天,不害怕明天,活在当下。那些不良的习惯,她希望我们赶快戒掉吧。因此,我下定决心开始戒烟,下定决心坚持我的有氧骑行,下定决心保持我的健身房无氧运动、下定决心继续我的太极人生,下定决心开始我的瑜伽修炼。不为别的,为的是心肺功能旺盛,肌肉强劲有力,筋骨柔软耐摔。为的是年老了不痛不苦,不给子女添麻烦;为的是体验健康体魄带来的快乐,无论是游山玩水,还是放声高歌,还是舞动摇摆。。。为的是五十岁后我的五个使命,更为的是岳母最后的叮咛!
“活着好好地”,岳母是要我们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工作。好好工作,就是在岗一分钟用心六十秒,事业日进日上,十年亮一剑,一辈子干成几件事足矣。好好工作,就是时时学习新知识,天天练就新技能,年年主动把握新机会,时刻准备打赢仗。为民当官,为工干事,别忘了,事业是男人的第二生命。好好地生活,就是坚持勤劳致富。一生勤勤恳恳,终生无悔,天下不会掉馅饼,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努力了、心安了、放下了、潇洒了、精神了。好好地活着,就是要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好好工作挣钱当个好爸爸,好好经营家庭当个好妈妈。好好孝敬老人,姿态低一点,声音小一点,嘴巴甜一点,电话多一些。大人在上我在下,大人说了算,除非违法乱纪我不干,其它没问题我去马上办,我们要给孩子们看。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好扛起自己的责任,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好好地活着,就是生活有滋有味,吃饭舌尖养眼养胃,穿衣讲究经济实惠,紧跟时代不掉队。子女教育基本就是父母言传身教。不求子女成龙成风,只求健康快乐长大;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德智体美都不掉队。不求为国做多大贡献,一辈子只求平平安安。不求子女家庭随我所意,只求两情相愿在一起。于我来说,活着好好地,就是好好为夫让老婆开心、好好为子让母亲引以为豪,好好为胥让岳父安度晚年,好好为高工让技术变成生产力……
活着好好地,岳母另一个意思是让我们搞好自己的家。家就是FAMILLY,意思是FATHERANF MATHER I LOVE YOU(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可见,夫、妻、子、爱就是家的全部内涵。其中,爱有三种,一是父子之间的爱叫严父的爱,母子之间的爱叫慈母的爱,夫妻之间的爱叫爱情,形成爱的三角形,缺一不可,方可稳固,方可幸福。其中,我觉得最最重要的是爱情,是其它两个爱的基础。人的一辈子,找知难寻,红颜知己难上加难,得靠前世积德行善修行才行。难啊,就把她揽在怀里不要轻易撒手了;值啊,就把他藏起来视若珍宝。常言道:有妻的孩儿有饭吃,有爸的孩儿有柴烧;儿子有媳妇妈妈才放手,女儿有丈夫爸爸有盼头。爱情就是陪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苦苦凄凄,还是两个人,都是陪伴的方式,只要还在一起,才是父母开心的底气,孩子健康成长的催化剂。
岳母是个爱热闹的人,晚年最是孩子。她说她有一个梦想,岳母沙发坐中间,女儿媳妇陪两边;爸爸厨房张罗饭,儿子女婿陪着转。孙子孙女门外闹翻天,只顾玩耍忘了饭。客厅里岳母笑翻天,厨房里锅碗瓢盆响彻天。这声音比啥歌都好听,这画面比啥画都美!这香气比啥酒店都香。生活呀,就是家有贤妻良母,才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太平。生活呀,就是家有有德的夫有才的父,才真正体会爱情、幸福的真谛。生活呀,就是家有孩子积极主动乐观,才觉得明天明天有发展。如果有一天,父母病了或者不在了,让我们对姊妹们说一句“哭吧哭吧,把思把念都哭出来,有我在,别害怕!”;让我们对兄弟们说一句“兄弟,要挺住!不要让眼泪占据了我们的视线,好好活着好好干,我们要给妻儿看”。让我们对走向另一个世界的前辈们说一声“一路走好,别摔着!一路歌唱,别寂寞……”假如,有一天夫妻之间有隔阂了,那就想想我们相识的概率太低,真心相爱的点滴,还有孩儿期盼的眼泪,以及父母的后半辈,闷一口烈酒壮壮胆,低低头大声喊,亲爱的真抱歉,手拉手我们去电影院。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要离开窝展翅飞翔,那就让我们为她们加油助威、喝彩鼓掌。
生活,就是要好好地活着,活着就要好好的。我想,这大概就是岳母最后留给我们的遗言吧。
人呀,一撇一捺,若不撇下终为苦。岳母在世时候,惦记的都是别人亲人,尤其是我们这些不省事的儿女们。前天唠起女儿一家子眉色飞舞,昨天想起儿子一家子掉眼泪,今天电话嘟囔侄女一家不很顺利,夜里梦话干儿子意见生意为啥不景气,没有一天脑子闲着。家人的电话号码报答如流,从来没有错过。她为我们操碎了心,用尽了最后一丝劲。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以及永远嗑谢不完的恩情。如今,岳母终于撇下俗世的烦恼,告别了病魔的折磨,没有痛苦了。她累了去歇歇去了,他用一生的苦难去天堂兑换幸福去了。她不苦了,我们也就放下了,不苦了,大家都不苦了!
人呀,一撇一捺,各能捺住即成名。岳母一生捺住的是自己,放开的是子女。年轻时候忠诚善良为妻勤劳持家,中年时期为母奔波抚养子女成人,老年时期为奶帮扶下一代,该到享我们福的时候却身体垮了!但是,她留给我们的是千古芳名、香火旺盛。她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也必将激励我们化眼泪为加油剂,撸起袖子,昂首阔步,好好地活着,活着好好地干,实现慈母的遗愿,报答她一辈子的恩情,好让她含笑九泉,天堂里体面地活着。
大千世界,张王李赵,见的人不少,但我只记住了王。
祖国山河,秀山丽水,去的地不少,但我只记住了秀。
繁星闪闪,白云飘飘,见的也不少,但我只记住了云。
因为,我的岳母叫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