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十七）
当孟凡欣站在于建琴所在班级的后面的窗口往里看的时候，于建琴也看到了她。她在教室里举起右手，喊了声“报告”站起来的时候，孟凡欣觉得她的小姑子的样子可爱极了。眼睛里充满了爱，静静注视着于建琴从老师的跟前走出教室，然后一溜小跑来到她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打招呼：“嫂子！”
“问了？怎么样？有戏吗？”一边说一边替于建琴撩开被风刮在脸上的一缕头发。
那是耩麦子的前一天晚上于建琴请假回家，她们之间说好的事情。
于建琴自从因为她哥的事跟魏东美打了一架之后就没有回家过。她家里缺乏劳动力她是知道的。如果找不到人帮忙的话，即使父母年龄大了也得拉耩子，只不过走得慢一些，走走停停的，得两天才能干完。唉，父母年龄大了，力也出完了，腿脚也不是太灵活了。她不忍心看着年迈的父母干这样的重活。要是她姐夫，也就是嫂子的二哥，跟嫂子的大哥一起来给耩地的话，一天就耩完了。她喜欢和嫂子和嫂子的哥哥们一起干活。他们都年轻力壮，走的快不用她使多少劲就可以轻松完成。嫂子的大哥摇耩子，嫂子及嫂子的二哥和她一起在前面拉，那还不跟玩的一样？
过去在村子里上初中，那是自不必说，拉耩子就是她的任务，她是躲不掉的。现在她上了高中，本可以躲懒了，她却变得更懂事了。感觉家里对嫂子是有亏欠的，所以她得分担一些责任。但由哥哥身体的原因，种地和挣钱这两种本来都是男人的事情，就都落到了嫂子的肩上，挣钱养家成了嫂子必备的本领。
“问了，没戏了嫂子，都招满人了。”
“刷碗、摘菜啥的都没有？我啥活都能干，只要能挣钱就行。我不挑的。”孟凡欣有些着急地说。
“真没有，嫂子。我不是听说你要给赶四集卖衣服啥的吗？”
“你咋知道的？”孟凡欣拉住她，继续说：“来我看看，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才不是你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是我姐来学校看我跟我说的，说你要向他们借钱呢。”于建琴挣脱孟凡欣接着说道：“我跟俺姐说了，让她借钱给你。你挣钱，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
“嗨呀，我们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啊？哈哈，我都没看出来呢。”孟凡欣揶揄着，又一本正经地说：“有这打算，我怕你这边不靠谱，所以得找个后路啊。”
“噢，脑壳够大，盛的东西还真多，你一个人能行吗你？”于建琴疑惑地问：“别累坏了，咱家可就你一个能干活的人呢。”于建琴继续说：“再说了，还有小侄子、小侄女要带，要辅导作业，还要拾棉花之类的。即使俺哥不要你照顾，你自己？啧啧，感觉也不是多靠谱。”于建琴撇撇嘴，“要不，我毕业了跟你一块干还差不多。”
“行了，好好上你的学吧，你能考上大学，嫂子也跟着沾沾光不是？”孟凡欣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我又不是纸糊的。只是做生意咱也还不会啊。从哪切入是个问题呢。”她征求意见一般跟于建琴说：“你说，你这边没活干是一定了。那要不我晚上买点东西去恁表哥家看看，求求人带带我，不知人带不带呢。”说着，满脸愁云笼罩，硬生生憋出一副楚楚可怜相。
“唉，也行哈嫂子，”于建琴的眼光向别处瞟了瞟，有些无奈，又有些势在必行地跟孟凡欣说：“我看行，嫂子。你肯定能学会，怕就怕人家怕你太聪明了，把人的看家本事都学去了，人家还怎么挣饭吃？不过嫂子，你干什么我都坚定支持你。”于建琴很诚恳地说，手肘往后一撤，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我让俺姐借钱给你。”
“好哎，就看你的啦。”她从口袋里要出十几块钱塞给于建琴：“拿着，需要用钱的时候好方便。回去上课吧，我走了。”
于建琴手里捏着这十几块钱，没有跟嫂子客气，老师正要叫资料费呢，嫂子来的真是时候，正救她于水火。其实那天回家，一个来说是为了耩地，再一个来说也是为了这个。只是看到父母亲年龄大了，又忙又累的，没好意思开口就回来了。正想跟老师说，这次回家忘记了，下次回家再带来交上。
离开学校，孟凡欣就径直奔镇上的商店去了。买了一些果子糖之类的，吃完晚饭，就揣去了侯仁智家。今天不逢集，不知今天侯大哥有没有赶其他的集。就这家附近的几个镇，每个镇逢集都是可以去的，一个镇五天一大集，三天一小集。每个镇都一样，只是逢集的日子不同。比如他们镇有的是逢四逢九是大集，逢一逢六是小集。而北边的邻镇是逢五逢十是大集，逢逢三逢八是小集。相邻都有好几个镇了，加上逢会啥的，出摊的时间可是充足的很呢。一般上午赶集，下午回来下湖干活。相益得彰，互不耽误。
侯仁智家里灯火通明，孟凡欣拍了拍木门上的铁环，侯仁智媳妇韩翠芬从屋里走出来，边朝门口走着便问：“谁啊？”
“是我，俺嫂子。”孟凡欣在外面答应着。
“我没听出来是谁呢？”韩翠芬自言自语，同时双手将门打开，抬眼看是孟凡欣赶紧说道：“吆，是小妹啊！进来吧，有事吗？”韩翠芬引着孟凡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孟凡欣也没搭话，到屋里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我就来玩玩，嫂子。”
韩翠芬一看赶紧说道：“你看你这小丫，来玩就来玩呗，还买这些干什么？俺家整天赶四集，不缺这些东西。一会儿你拿回去给小孩子吃。”
韩翠芬找个板凳递给孟凡欣，自己也找个板凳坐到孟凡欣对面，说：“我这几天正跟你大哥说你呢，。”
“有事啊，嫂子？”孟凡欣赶紧问到。她的事情要留在最后说，就是韩翠芬不说，她也不能马上就要求人家带自己挣钱。
“你看咱庄上，人都出去挣钱了。就恁家难。这两天，我就琢磨着，你要是不嫌弃，让小德在家看家，看孩子，你跟着我们一起弄点衣服、布啦啥的赶集卖卖，孬好弄两个零花钱。不知道你想干不？”
“真的吗嫂子？”孟凡欣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咱姊妹还能哄你不成？”
“俺大哥没在家啊？”
“他去前边刘思扬家去了，这两天要去义乌去进货，原来也是小弟思扬带的俺。思扬不是你大哥的表弟吗？他就是想跟思扬说说，看能不能带上你。你家太困难了，什么事都指着你，唉，我看着都挺累的。咱不也是老表嘛。亲顾亲顾，亲戚之间怎么也得相互照顾一下不是？”
“就是的，嫂子。你说光累嘛，还愁死。现在拼死拼活地重点庄稼，吃穿不愁了，但是没钱花，也不行啊。这建琴上高中，花钱也多，俺这俩小的，长大也快得很，花钱头在后面呢。”
“是的，小妹。恁大哥都夸你能干，想帮帮你。走半天了，一会好回来了。”
韩翠芬话音才刚落下，侯仁智就推门从外面走进来，孟凡欣赶紧站起来喊了声：“大哥。”
“哦，小妹来啦。我跟你嫂子说了，正好这两天想去找你的呢。”
“怎么样？思扬答应了没？”韩翠芬赶紧问。
“行，答应了。现在这个行情还不错，干的人还不多，再等年把，就不太好干了。”
侯仁智一边洗脸一边转向孟凡欣：“小妹，你这几天准备准备，咱去趟义乌，过去也没走这么远，最近思扬听人说那儿的东西特别的便宜，所以想去看看。”
“好呢大哥。”孟凡欣挺激动的，赶紧说：“谢谢大哥，什么事都能想着俺一家子。”
“咱没有外人，也就不要客气了。你准备好，到时候喊你就行。”
“大哥，我得准备多少？”梦凡欣问。
“最好能准备哥千儿八百的，不能白跑一趟。你要是手头不宽裕，那就我多拿点，到时候给你垫上，等你卖了钱再还给我也一样。”
“哪能？俺大哥！这就感恩不尽了。大恩不言谢，大哥大嫂，恩情刻在心里了，来日方长，我们一家将来会好好报答大哥大嫂的。”
“言重了小妹，你回去歇着吧。”侯仁智撵她说。
“就是，这段时间都累了，赶紧回家歇着吧。”韩翠芬也附和着。
“那我就回了哈。谢谢大哥大嫂。”孟凡欣转身出来，正要关上侯仁智家的大门，“等一下，小妹。”韩翠芬在后面赶过来，怀里抱着孟凡欣刚才拿来的糖果之类的吃食。
“别啊，俺嫂子，我这就拿不上手了，你这样我真不好意思了。嫂子回去吧。”
孟凡欣在外面紧紧拽住门上的铁环，听到换翠芬说：“你走吧，小妹。你慢点，天黑了。我不送你了哈。”才松开手，在黑暗中寻着来时的路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