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来一口（3）

网上很多人说，电子烟可以帮助烟民戒烟。

挽风就这个事问询问过故里的看法，故里表示赞同。她自己就在电子烟的帮助下慢慢戒烟，效果还是挺明显的，她说，原来抽卷烟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抽完一整包，现在抽电子烟，以前可能三天用掉一个烟弹，现在需要五天。

挽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哦了一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挽风自己的烟瘾越来越大，以前只是在跟故里一块的时候抽，现在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

需求写不出来想抽，需求上线前想抽，开周会前想抽，吃完饭后也想抽。

最难受的还是想到故里的时候。有时候明明就在她旁边，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她。他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想带她去旅行，想知道跟她牵手是什么感觉，甚至想到了以后跟她结婚！

认准了，就是她，我命中注定的人。在烟雾缭绕中，挽风脑子里的设想越发变得清晰。

月底上线的活动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曝光和点击的数量都创了新高，带来的交易转化也很理想。老板特意在群里夸赞了——做的很好，这句话连带着老板的头像被挽风的领导截图保存了，在单独发给了挽风之后，领导又发在了在项目群里，研发、设计、测试、项管等相关的同事纷纷被炸了出来，挽风的企业微信热闹的像过年。

紧接着各种荣誉、激励雪花般纷至沓来。挽风和项目组成员一起获得了公司的“月度业务突破奖”，挽风自己还拿了一个产品线内的“月度业务之星”的称号，领导给他颁发奖章的照片被挂在了荣誉墙上。在发给公司全体同事的月刊邮件里，挽风也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在荣誉激励版块的第一条，项目组成员的合影十分显眼。照片上大家的间距保持的很好，克制又不失热情。

挽风感到最满意的，还是合影里自己的照片。他当时故意站在了边上，没想到那个位置出来的效果最好，照片上的挽风棱角分明，异常帅气，他后来又打开那封邮件来回浏览了好几遍，每次读到荣誉激励的时候最后的关注点都落在了自己的照片上。

帅出了新高度，有点不像自己了。

这还没完。后面发生的事让挽风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马太效应。

第一件事是挽风收到了来自领导的礼物。那天他正在楼梯间抽烟玩手机，忽然有个人停在了面前，一抬头就看到了领导，挽风第一反应是把烟收起来，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时候领导开口了，他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接着又说抽烟不好，要少抽一点。然后又说我有一个电子烟礼盒，朋友送的放家里我一直没用，最后他说我明天带过来给你用吧。说完走了。第二天上班挽风就发现那个礼盒在自己的工位放着了，看来他说的不用不用领导并没有听进去。

第二件事也跟领导有关。周会结束之后领导把他留了下来，挽风开始还担心是不是又要挨批评，等到领导开始分享他大学时候谈女朋友的糗事的时候，挽风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是一次开诚布公的探讨，是一次朋友间的闲谈，是一场卓有成效的对话。双方从对业务发展的看法，到未来的职业规划，从跑步配速的变化，到自己喜欢的球队，展开了充分又深入的交流，期间交换了数次的哈哈哈哈，最后在一系列事情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其中就包括挽风即将到来的晋升答辩，“你就正常准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这是领导的原话，挽风把它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当天晚上又写在了自己的备忘录里，准备事后没成的时候再拿出来跟领导对质。不过最终没有用上。

第三件事也是让人最高兴的事。就在收到行政同事发出的月刊邮件的那天晚上，挽风收到了故里的微信消息，是那张合影的截图，还有一句话——恭喜，后面跟着感叹号。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发消息，挽风特意把带着时间戳的聊天画面截屏保留了。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后面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证明了挽风的观点，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因为在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天宝在这段关系里率先做出了牺牲，开始的时候挽风和故里一块吃饭还会叫上他，到后来天宝就被彻底抛弃了，结果到他嘴里挽风反而成了“为了女人抛弃兄弟”的那个人，不过挽风不以为意，此刻他正一步步陷入故里的温柔乡。当他邀请故里第一次去看电影，在「remember me」的背影音乐里，故里自然的把头埋进了挽风的胸口，开始了轻轻的啜泣，那一刻你就是让挽风去死他也愿意。在送故里回去的路上，微风和煦，美人在伴，尽管头顶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挽风还是清晰的看到了乌云背后的幸福线，还有挽风当晚宽松的衣服下面，身体玲珑的曲线。

 一些思绪在挽风脑海发酵。

在接下来的一周，挽风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梦游的状态，上班的时候他总是对着电脑发呆，打开的tapd文档半天过去还是一片空白。然而这一切在天宝看来挽风似乎“又在憋一个大招”，准备预定下个月的“业务突破奖”，挽风在听天宝说出这些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于天宝的假设他不置可否。挽风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天宝的眼睛，他的故作神秘反而让天宝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挽风对于这一切倒是乐在其中，因为这给了挽风一种放空的正当性。别人都以为他在工作，其实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还能想什么？只有故里。

说起故里真不是东西，让人又爱又恨。每次挽风觉得情绪酝酿到位了，是时候升级一下两人之间的革命友谊了，故里总是不合时宜的拒绝。所以到目前为止挽风也仅仅牵到了故里的手，甚至还没有亲过嘴，更不用提更进一步的互动了。在挽风看来，停留在牵牵手的层面是“很危险的”，这样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根据他自己浅薄的经验，最后发展的趋势向下的概率是远远大于向上的，所以必须要进一步突破。

至于说怎么突破，挽风还没想好。这就是挽风上班发呆的全部内容。不过天宝说的也不完全错了，挽风确实也在想“突破”。

在去往海边的路上，挽风会想起那个百无聊赖的夜晚，就是在很短暂的瞬间突然想到了这个特别棒的方案。要感谢万能的朋友圈，归根结底，他得感谢一个人，那个人此刻就坐在车上，她不是故里，而是韶乐。

韶乐是挽风的师妹，也是他的同事，不过两个人不在一个部门。

他们俩认识是在一个校友组织的聚会上，在晚餐行将结束的时候，组织者建议大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就是在加微信的时候，挽风才注意到这个叫韶乐的姑娘，是她主动加的他，扫码的间隙两个人寒暄起来，他到现在还记得韶乐那双真挚的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盯着他，当时她对挽风说道——你真的很有梗。

这句话让挽风十分受用。那天晚上他洗完澡躺床上玩手机，在翻到韶乐发的关于聚餐的朋友圈的时候，他在点了赞之后像恍然大悟似的，在给韶乐的备注里又加了一条——形容我很有梗。自那以后韶乐发的朋友圈他都会特别关注，不吝惜点赞+评论的最高礼遇。不过私下里两个人交流不多，挽风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师妹看待，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发的朋友圈。好想去海边啊，沙滩、烧烤、比基尼，没有去过海边的夏天是不完整的。她写道。配图是马尔代夫还是巴厘岛的一个沙滩。椰林和草帽，路人和烧烤，画面的中心是一个身穿长裙的姑娘，背对镜头望向蔚蓝的大海，裙摆被海风轻轻吹起飘向一边，露出来纤细的玉足以及恰到好处的小腿肚，在太阳底下白的发亮。是韶乐吗？挽风不敢确定。

就是这条朋友圈启发了他。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故里还泡在浴缸里，挽风借口下去找吃的又重新回到了沙滩上。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开始按照事前的计划在忙活了。这三个人分别是韶乐、天宝以及挽风的舍友高杰。韶乐在吹气球，天宝在调音响，高杰在搬东西。

挽风迅速加入了他们。

烧烤摊租来的帐篷已经搭了起来，帐篷下面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摆的满满当当，吃的喝的和其他一些东西，正当中放着的东西此刻还属于挽风，过不了多久它将被送到故里手里。

在进行了两次紧张又快速的演练之后，挽风宣布一切准备就绪。各单位原地待命。然后他自己回酒店去了。

挽风跟故里究竟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当他拉着故里又重新回到沙滩的时候，天按照约定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是下午的那片沙滩，故里来的路上已经发现了。这里要更远一点。

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俩周围没有其他人。

海风在吹着海浪。

回过头看，入住的酒店已经十分遥远。房间里发出的灯光成了黑夜里的一个小小的光斑。

一阵风吹过，故里感觉到了凉意，她交叉着手臂抱住了自己，挽风适时的把她搂在怀里。

这一次故里没有挣脱。

当第一盏灯亮起来的时候，着实把故里吓了一跳。但是当越来越多的灯亮起的时候故里感到的更多是惊喜。后来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身边就有灯亮起，当走到帐篷前面的时候，故里发现所有亮起的灯竟然铺出了一条笔直的路。挽风带着她走在了星光大道上。

然后帐篷也被点亮了。

帐篷的后面有白气球飞了起来。

音乐响起，是Belle & Sebastian的「I'll be your pilot」.

在不远处烟花划过静谧的夜空在头顶上绽放。

韶乐和天宝从帐篷后面出现了，刚才没有飞走的气球还在手里攥着。

高杰在点燃烟花之后也已经回到了帐篷底下。

等到故里反应过来的时候，挽风已经跪在了地上，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故里看到挽风脸上的笑容比鲜花还灿烂。

她有点不知所措了。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心跳开始加速，泪腺开始收缩。尽管她以前无数次的幻想过这样一种场景，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当挽风发表他那篇爱的誓言的时候，故里甚至出现了耳鸣，到头来挽风精心准备的那些话她一句完整的都没有听进去。

天宝他们已经在旁边起了哄，在一起的叫声盖过了海浪的声音。

在故里点头的时候天宝他们又爆发出了更大的叫喊声。

就在故里准备从挽风手里接过鲜花的时候，天宝突然喊道——大声点，听不清！这一声把故里叫的失了魂，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了她这里，于是她扯着嗓子喊出来我愿意。也许是她出现了幻听，在她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我也愿意，可能是她的回音吧，那时她并没有多在意。

然后她接过了花。

然后挽风站了起来，把她拥在了怀里。

然后两个人的嘴凑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接吻。有点不太自然，故里感觉到了挽风嘴里残留的尼古丁的味道。

然后所有人开始歌唱，开始烧烤，开始狂欢。

他们在沙滩上一直玩到很晚才回酒店。

那天晚上挽风和故里还是没能睡在一起。当挽风洗完澡上床准备去抱故里的时候，发现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像个粽子。两个人一直僵持了很久，挽风还是没能脱掉故里的衣服。

最后挽风还是放弃了，他抱了一床被子倒在了阳台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的很好，挽风很快就被晒醒了，他的脑袋昏昏沉沉。

空气里充满了海水的腥味。

怎么这么像鱼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