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子游记——琼华衣

琼华衣

更子因为四处讲学，名气很大。有一天，一位国君特地来拜访他，带了价值千金的礼物，希望他能给自己国家的年轻人写一本圣人之书，指导他们都能够成为圣人。更子坚决拒绝。

“我们都知道您自谦不是圣人。”这位国君诚恳地说道，“但是您的确胜过很多人。假如我们国家的年轻人有一半能够达到您这样的境界，那么我国必然就兴盛了，还能够兼济天下。对内可以成就人民内心的幸福，对外可以施恩于天下，这样的好事您为什么不促成它呢？”

“不是我谦虚或不愿为善事，而是对这件事实在无能为力。”更子解释道，“您听说过琼华国的故事吗？”

“我不是很了解这个国家。”国君摇摇头说道，“愿意听听您的教诲。”

“其实这个国家本来在国际上很有名。”更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因为那里的人十分善于制作美丽得体的衣物，所以人们都争相着购买“琼华衣”，或是仿照它的款式来制衣。这使得琼华国能够名利双收，人民生活也十分富裕。”

“可是有一天这种情况改变了。”不等国君开口质疑，更子就继续说道，“只因为有一位匠人，他天纵奇才，制作出了最美丽的琼华衣。它的纹路，多之嫌烦，少之嫌陋，粗之嫌庸，细之嫌浮；它的剪裁，长之则赘，短之则敝，宽之则臃，窄之则瘦。任何人都不能改动它的款式了，已经是世间最完美的形制。所以这种衣服出来之后，任何其他的衣服都不能与它争锋，结果就被奉为整个行业的典范，从此之后，琼华人就只穿这种衣服，只做这种衣服。”

“这样不是很好吗？”国君急忙问道，“这样的衣服在哪有买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已经没有了。”更子淡淡地说道，“连同琼华国一起衰落了。为什么呢？自从这种衣服出来，制衣的师傅们只能遵循它的样式，琼华的商人也只能贩卖这一种款式。但是这样一来，还怎么形成竞争呢？人们买谁的衣服不是一样呢？于是到最后，商人们不得不各自别出心裁，给这种衣服加上种种前人未敢想象过的新装饰。比如男人的衣摆下缀着花边，女人的胸脯前破着窟窿。有的人只给衣服做一条袖子，有的则是扣子做在背面，领子做在前面。种种种种。总之，人们不得不变着花样地在原来的基础上去修改这种衣服，终于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也没有人买琼华的衣服了，琼华的百姓也大量破产，整个国家渐渐隐没在了历史之中。”

“原来是这样。”这位国君恍然大悟，却又问道：“这个故事和我希望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啊，是了！”他一拍脑门。“假如我要您树立一个圣人的规范，那就好比让您去做一件完美无缺的琼华衣。琼华衣虽然好看，可不能人人都只穿同样的衣服。圣人虽然高尚，可不能人人都只做同样的人。完美的衣服做成了，其他人就不得不去穿丑陋的破布了。圣人的范本出现了，其他人就不得不往各种歧路上发泄自己的个性。原来如此！感谢您，让我明白了这样深刻的道理。我不会要求您写出规范了，我回去就让本国的年轻人都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